恍然间,一些片段从他脑海里开始浮了出来。
七月初六,扬州府。
苏博到了这里后便停了下来,自江南而来的快马报之了他新的情况,江南雨已停,江浙一带在朝廷的威压下,地方官动员官兵,民夫抗洪,抢修堤坝,劳累半个月,终是顶住了洪水,但有几个地方还是灾情极重。六月末,正值稻谷抽穗之际,所谓青黄不接,洪水一来,淹没了大批稻田。百姓无粮,导致粮行米价暴涨,民怨沸腾,甚至出现了暴民抢米行,攻府仓之事。而朝廷下拨的一百万石救灾粮,五十万石先行,过江时遇到大浪,倾覆了七八艘大粮船,直接损失十余万石。一则则不好的消息,如雪花般飞往苏博处,苏博行至扬州,眉头早已拧成川。
苏博进扬州府衙时,迎面却碰到一个熟人,那人一身官袍整齐干净,身板挺直,年纪三十上下,正微微笑着跟苏博行礼道:“苏大人,里边请。”
随侍的董昭小兰见此人大惊,这人他们也认识,竟然是伊宁的好友华卿,想不到他外放为官,竟然出任了扬州知府。华卿见他二人却是直身点点头而已,并未说什么,却让小兰心头起了疙瘩,这华卿,难道是不太想认识他们么?
那华卿接待好苏博,然后派人安置苏博带来的行署官员兵丁后,这才换上常服,入后院再次见礼。
“世叔,为何这般匆忙,六月二十四方出发,十余天便到了此处?”
苏博喝了口茶,说道:“贤侄啊,灾情不等人啊,这江南若不尽快前去,只怕要翻天啊……”
“朝廷又不是无力,如何翻的了天?”华卿不以为然道。
苏博道:“贤侄是自己人,我就直说了,依我看来,粮船翻进了江里,实属无稽之谈。乃是有不法者故意私藏,用这十几万石粮食抢先去苏杭卖米,赚那民脂民膏。待我到彼处,他们早已盆满钵满,尽藏私库矣。届时,又无证据,他们又是奉旨赈灾的,还有功劳……”
华卿的眉头也锁起,问道:“似此,如何破之?”
苏博道:“得知这等消息时,我已修书一封,给那早已过了江的程欢,让他督查此事。另外,又写密札一封,送回京城,告知皇上。”
华卿思索片刻,说道:“既如此,虽稳妥,但毕竟没有证据,又怎能拿得住那中饱私囊之人?难不成都寄托于那外庭首脑程欢身上?”
苏博道:“正是如此,江南之地,我等苦于没有自己人手,实在是难做,况且,粮船翻江,只是其一。”
“其一?难不成还有其二其三?”华卿追问道。
“不错,其二便是江南已出暴民,围攻当地大户抢粮,抢米行,甚至有些聚众攻打府仓……”
“那其三呢?”
苏博再次喝了口茶,将茶杯用力往桌上一砸,震的那茶桌直晃,开口道:“其三便是,朝廷根本没有赈灾之银!”
“怎会如此?”华卿大惊,“去年江北大灾,江南也好不到哪里去,今年江南夏汛又逢青黄不接之际,江南饥民何止百万,朝廷这不足百万石的粮草如何够用?国库一文钱不拨,如何赈的了灾?”
苏博叹了口气:“圣上做事欠缺考虑,说练兵,直接用钱在北境砸出几万铁骑,一个上半年,硬生生把国库掏空;说赈灾,先拿贪官与富商开刀,要抄了贪官的家得了银子就地赈灾,可哪个官会坐在家里等你去抄家?哪个富商会乖乖送钱来?”
华卿道:“那依世叔所见,该当如何?”
苏博道:“当速往江南,控制局势,说服那程欢,借助外庭之力,先止民乱,后设条令,再筹银两!”
“若那程欢靠不住呢?”
苏博默然,只是叹气。
忽门外高声道:“老爷,老爷,府外有个五短身材的汉子,说有封信他要亲自交到苏大人手上。”
华卿问道:“他可曾报姓名?”
门外小厮道:“不曾。”
苏博起身道:“让他进来!”
华卿担忧:“世叔,若是刺客怎么办?不得不防啊!”
苏博抚须道:“让刘棠,董昭,蕙兰姑娘也进屋。”
须臾,三人进屋,华卿重重拍了拍董昭肩膀:“你们保护好苏大人。”
三人点头。很快,那五短身材的汉子进来了,空着一双手,进来打量着屋内五人,说道:“苏大人竟然怕我一个小矮子么?”
董昭眼尖,一眼认出,喊道:“阁下莫非萧无遥前辈?”
刘棠,小兰,华卿眼睛一齐朝董昭望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