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手臂上的纹身,我很好奇这背后的故事,你得知道像你这样纹了一个手臂的人我可不多见。玛吉说让我自己来问你,她认为我知道了一定会感动得流泪。”
“……你想知道?”雷普利抬起头,一开始他还不敢看向迪基,但当他发现迪基并没有注意自己时,他才将自己的眼神,轻轻地落在迪基的脸上,细腻而痛苦的复杂情感在深绿色的瞳孔中犹如一层看不透的迷雾。
迪基只是轻轻哼了一声。他皱着眉看着棋盘,不知他这一声是对雷普利的答复,还是因为棋局的复杂,唯一能确定的,是他的心不在焉。
雷普利在这一刻知道了真正答案,他知道其实迪基对他之后说的任何事都毫不在意。最终,他垂下眼,那股几乎要爆发的情感也渐渐沉入眼底,而他的声音,轻柔得听不出任何异样:“为了保护我的未婚妻,我和几个混混打了一架,手上留了疤,所以去纹身。”
“哦,这听起来确实是能让玛吉感动流泪的故事。”迪基说,他突然笑了,因为他找到了自己的下一步。
瞧,他果然不在意。
“没错,每个女人都希望自己的爱人能为自己挺身而出,她们喜欢浪漫的骑士故事。”雷普利顺着迪基的话说下去,他又撒了谎,但是比起对玛吉说的,他显然告诉了迪基更多的东西。
但迪基不在乎。
之后两人的对话渐渐回到剧本上。之前应对自如的裘德在对上西奥罗德那双眼时又突然卡了壳——之前雷普利并未在迪基面前表露自己的心意,然而当他用那双眼,那带着深深的,温柔的,炙热的,乞求的,悲伤的,脆弱的复杂情愫的双眼,看向他的双眼时,那一刹那间,裘德恍惚间以为自己看到了整片璀璨的星空,那片需要他捧起来小心翼翼呵护的星空。
他发现自己无法拒绝这双眼睛的主人,无法拒绝他的爱。拒绝的话堵在咽喉里,说不出口。
裘德被自己心里的想法吓得一哆嗦,他赶紧在心底反复念叨自己妻子的名字,反复回忆她的容颜,以此替换那双让他无比触动的眼睛。
这家伙平常看起来和和气气,一旦放起电……可怕,这种诱惑的魅力简直男女通吃。
显然这一段被cut了无数次,浴缸里的水也彻底变成了冷水,好在现在还是夏末,天气不算冷。安东尼似乎也能理解裘德的苦衷,他鼓励裘德并指了指屏幕表示:“我懂你,裘德,没人能拒绝这双眼睛,要不这样吧,咱们不要台词,你就这样盯着雷普利,盯到他心虚主动退缩最好……”
他说着,又看向一脸歉意的西奥罗德,佯装怒意地板起脸,老母鸡护小鸡般将裘德护在身后,说:“不可能的,雷普利,你和迪基是不可能的。你别再对他有其他想法,点到为止,等你将他的脑袋砸烂,你的彼得还等着你呢。我偷偷告诉你,彼得可比这位温柔体贴一千倍哦!”
西奥罗德:“……”
裘德:“……”
只有两个人的对手戏拍了近一个上午加半个下午,而需要一群群众演员的酒吧群戏拍起来却比浴室戏轻松得多。爵士酒吧的热闹气氛让疲惫了一上午的两人很快便放松进入状态,裘德之前学的萨克斯也派上了用场。
在迪基和雷普利简短的一段合唱中,裘德还发现了西奥罗德的歌声挺好听,他开玩笑地表示如果在临走前能听见西奥罗德唱一首完整的歌也算是此生无憾。
晚上七点左右,酒吧戏份大部分拍摄完毕,这剩下少数几个镜头需要补拍。安东尼总算让所有人休息一个小时,并让人送来外卖。
剧组的人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西奥罗德和裘德坐在舞台旁的台阶上,见某个摄影师助理拿着dv转过来记录拍摄日志,裘德搞怪似的冲着镜头,为西奥罗德叉起一块鸡胸肉,肉麻地送进西奥罗德嘴里,西奥罗德也配合地张开嘴,最后还给了裘德一个飞吻。
两人的互动看得助理差点笑得拿不稳dv,他嘱咐了一声享受二人时光便拿着dv转去了安东尼那边。
西奥罗德解决完晚餐,看了看裘德,又看了看身后的钢琴,突然站起来。
裘德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还想去拿一份晚餐?”看来他确实了解西奥罗德对食物的需求。
“你不是说过‘此生无憾’?”
“……什么?”裘德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你马上就要离开剧组,下一次见面恐怕是明年宣传期。”
裘德这才理解西奥罗德的意思——他这是准备给他唱一首歌呢!他赶紧将没吃完的饭盒放在一边,双眼亮晶晶地望着西奥罗德。
西奥罗德没有理会他,他只是走到钢琴前坐下来,手指熟练地试了一下音,接着,断断续续的音符逐渐变成了一连串优美悠扬的乐曲,静静的,如同月光下静谧深沉的大海,带着一丝沉沦,带着一丝伤感,带着一丝温柔。
这个爵士风格的前奏让裘德非常熟悉,他意识到这是剧本上雷普利所唱的《myfunnyvalentine》,一首抒情的五十年代爵士经典,演唱者切特·贝克,裘德在拍摄之前曾找来听过几次。显然西奥罗德也是如此,虽然他并不熟谙音乐,但他至少能从这段前奏听出来,西奥罗德在音乐准备上下的功夫比自己多得多。
不可思议的是,两个多月以前,他才刚刚从《搏击俱乐部》杀青。
《myfunnyvalentine》原作开头是没有钢琴伴奏的,西奥罗德自主加了一段钢琴独奏,让整首歌变得更加抒情,然后,他缓缓开了口。比起原唱切特缓缓诉说一切,带人逐渐走进那颓废迷惘的内心的演唱方式,西奥罗德的声音里少了一分忧伤,多了一丝柔软。
在钢琴声响起的那一瞬间,安东尼微微一愣,他立刻放下手里的晚餐,扑向摄影机,并悄声嘱咐身边的人保持安静,灯光师各就各位。好在摄影机正处于待机状态,他赶在西奥罗德开口前,仓促准备好一切。
那独特的男中音如同小提琴般悠长细腻,轻巧的转音和温柔的情意交织在一起,编织成一场迷蒙的梦。舞台上只剩下一缕光,柔和地投注在他的身上,让还带着雷普利妆容的他多了几分音乐才子的味道。直到那醉人的的颤音消失在空气中,舞台上的灯光才全部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