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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百里之外朔方郡的兵营驻地,却已经火把齐列,照得夜空通明,竟有些灼热的气氛。
营中一伍一伍地开始点兵,火把上的焰火不时被夜风吹乱,每个人脸上皆是肃穆,身子紧绷,如弓弦一触即发。
——西魏主帅拓跋乌居然绕开了高阙塞,三千轻骑兵连夜奔袭,乔装成来往通商的马贩,趁夜幕偷袭北营城门!
西魏夜里夺城,如今瓮城处的守军正和敌人打得不可开交,眼见着也快要守不住了。消息从城里传来时,安定伯夜半从榻上弹起,战袍都来不及披就跑了出来——若是城落到敌人手里,他对长安也没法交待。
他带着人亲自连夜点兵,跨上战马——必须赶在瓮城失守之前,去夺回城门!
北营城门外的瓮城,此刻喊杀声震天,踩在地上随处都是粘腻的鲜血。
几拨敌军已经冲进了瓮城,晋军从藏兵洞里跑出来拦,城门处还在反复争夺,到处都是混战厮杀。
萧怀瑾倒退了几步,脚边是不知哪一方的尸体,险些绊倒了他。他眼前被血模糊了视线,抬手随意一擦,有敌人的血,也有他自己的。
他右肩被刺穿,已经拿不住刀,都是在用左手拿刀,胸前后背湿漉漉的,他分不清自己受了多少伤,多重的伤。
他后退了几步,避开敌兵的快马,心中浮出了一个模糊的念头:
——大概要死在这里了。
这一刻,他不知道自己后不后悔。
第一百二十二章
因城门关得及时,大部分西魏骑兵被挡在瓮城外,约莫有一百来骑兵抢城成功,冲了进来,随即被藏兵洞里的晋军拦截缠斗。
而被瓮城守护着的朔方城门则紧闭——由于瓮城内的激战,为朔方城内守军争取了时间,这些守军有足够的时间,将大城门堵死。
然而他们也不能开城门出来支援杀敌,便只能眼睁睁看着战友在城外与西魏人混战,如困兽之斗,再一个个死去。
他们无能为力。
。
“嗖”的一声,耳边一阵尖利风声,长刀擦着萧怀瑾的左肩砍下,他下意识避开了,却因重伤失血而行动迟缓,似乎也被刀刃蹭伤了。
他眼前一阵阵晕眩,油然从心底攀爬起一阵忧怖。
忧的是他死了,长安该怎么办,没人收尸不要紧,只希望想办法让太后知晓,赶紧另立新君。
怖的是他死了,长安该怎么办,定还会有很多麻烦,世家会一窝蜂抢上,又是一团乱麻的困局。
可也觉得未必不是解脱。
悔么?还是悔的。他听着方老将军、玉隐公子等人的事迹长大,他以为打胜仗似乎是件容易的事,只要骁勇、果敢、智慧,了解风貌地理,那么再积攒几次经验,就可以无往不利了。
可真到碰上了,他才知道,这世上什么事都讲个机缘与巧合,而打仗更是最讲究运气的事。时运不济,就会如偷袭西魏那个王子,拼了全力杀到敌人眼前,也不得不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