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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怀瑾摇了摇头,像个沉重的茄子。他想不到,这让他觉得挫败。
亏他带流民军奔赴北关时还幻想过超越那人,可这一路走到如今,才发现他无法企及,超越不了。
又觉得悔恨,恨自己怎么不早点长大,能在那人活着时见其一面。
那种英雄相惜的悔恨。
老邱卖完了关子,好为人师地说道:“因为傍晚蛮子们换班轮值嘛!他就定在离交班还差一个时辰,申时过。再晚一点西魏人换班容易戒备。相反快要换班时最松懈,又喝了酒打晌午瞌睡。所以他冲城的时候,西魏人都迷糊糊的,根本来不及关上城门,就被冲破了。”
“别人冲城门,都是先头兵去冲,主将在城外指挥,叫人奔射掩护,是吧?他相反的,他冲在前头,西魏士兵都要将门关上了,忽然他一把刀插进门缝来,硬生生把上百斤的大门撬开!”老邱没有察觉到萧怀瑾的自卑,回忆起当年,双目都在放光:“他亲自打进来,有什么状况当场就可以下令,城头上有几个人、城外留多少人奔射,他只看一眼,一瞬间就想好了。没有亲自瞧见过,你是不知道他有多厉害。”
萧怀瑾盯着自己脚尖,想起白婉仪临死爬到他脚下,求他说一句公道话,告慰那人在天之灵。她也是亲历过战场,见识过厉害,才会那样崇敬仰慕那人吧?
他的头又低了两分。
“等他杀进来,身边只留了两个副手,让其他人都去冲大城门了。那大城门也根本来不及关。”老邱闭了闭眼睛,似乎至今还沉浸在那巨大的震撼冲击之下。
萧怀瑾惊呼一声,身子前倾却扯到了伤口:“他只留两个人,不是很危险吗?”他真是没见过这样胆气,偏偏又无往不利,那不是仅靠运气和骁勇能成功的。
“所以他厉害嘛。之后西魏人也学他抢城,但谁敢像他那样?谁能学得来他的反应快?打仗这事儿,可不就是个瞬息万变的么。”
而好的将领,就是能敏锐捕捉到一瞬间的机遇,做出最符合当下的正确应对。
萧怀瑾垂下眼帘,方才扯到的伤口传来阵阵痛楚,尖锐地叫嚣着,提醒着他——
韦不宣那样美好,好到他连嫉妒都觉得自己心灵丑陋且无理取闹。
而和那人比起来,自己却难以企及,并差得如此之远。
处理不好朝政也就罢了,打仗也没有所向披靡,如今甚至受了一身重伤,这伤口……好疼……
真的好疼……
他鼻子一酸,眼前模糊了。
“这么些年,再也没有人……诶诶你怎么了?哎呀被子要湿了!”老邱正说得起兴,一看过来,赶紧手忙脚乱地抢救棉被。
人可以哭,棉被可不能湿。
“……”萧怀瑾的眼泪被无视了。他的心情翻江倒海着一股酸涩。
他不如韦不宣就罢了,他连一床棉被都不如。
连棉被都比他珍惜!
那酸涩无限放大,眼泪便如决堤:“呜嗯——”哭声终于在嗓子眼里憋不住,回忆这一路走来,耗费心血的四千流民军尽散、西魏王子在他眼前逃脱、差点死去愧对宫里的太后……
老邱手足无措,站在他面前:“你到底怎么嘛?伤口扯到疼了?”
萧怀瑾摇摇头,还是哭。
老邱挠挠头,觉得他闷着不吭声掉眼泪的样子,还有点像自己那闷脾气小儿子。想了想干脆走上前,试探着把萧怀瑾的头捂在了怀里:“疼一下就过去了,别哭了别哭了……”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想起来他小儿子临终前,也是浑身刀伤喊疼,他就这么捂着他说疼一下就过去了。
这么一想就觉得很难受了,再也不想说话。
他这厢安静下来,屋子里只听得到萧怀瑾的抽泣声。似乎萧怀瑾也意识到了,再者那怀里久没洗澡有股味,便难堪地从他怀里抽出脑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