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从赫尔左格的笔记里看来,他的确是知道‘高天原’和‘神’的秘密,这一部分的内容他一直瞒着我,从未向我透露过。”橘政宗轻轻摇头,“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这些家族不传的辛秘,但他好像很早之前就知道这些,并一直计划着将古龙胚胎和列宁号沉入‘高天原’来唤醒‘神’……他计划这一切的时间甚至比我来到他的实验基地更早,我的提议恰好无意间加快了赫尔左格博士的计划进程。”
“他并不需要控制列宁号或是古龙胚胎,他只需要在将要孵化的胚胎的意识里输入一条指令,强化胚胎想要靠近血统强大的同类的意志……这种涉及到基因学的脑部手术一直是赫尔左格博士的强项。”橘政宗说,“我们从西伯利亚无名港前往日本的路上必定会经过‘高天原’的上方,而那枚胚胎感受到了沉睡在‘高天原’里的‘神’,受到赫尔左格药物的影响,则不顾一切的想要冲向‘神’所在的位置。”
“作为依赖一条船在大海上生存的人类,我实在无法拒绝一条船本身的意志……或者说,混血种根本无法忤逆龙类的意志,那枚古龙胚胎最后还是带着列宁号在距离东京湾一百公里的位置沉底了,也就是‘高天原’的正上方。”橘政宗艰难地说,“此刻我才真正意识到我的想法有多幼稚,我连一只古龙的胚胎都对付不了,还妄想着整个世界的王座,我并不是一个合格的野心家,只能算是一个被欲望和贪念蒙蔽双眼的普通人……真正的野心家是赫尔左格博士那样的人,算计人心,步步为营,为达目的不惜动用任何手段、牺牲任何人!”
();() 源稚生看着狼藉遍地的屋子,脑海里回忆着那些执行局专员们死去的惨状,源稚生深深看了眼橘政宗。
他忍不住心想……的确,赫尔左格博士你就是这样的人啊,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人命和感情在你这种野心家的眼里就如同最低贱的蝼蚁,任何挡在你通向王座前的蝼蚁都会被你一脚踩死。
源稚生深吸一口气,压抑住自己再度翻涌的怒意。
橘政宗并不知道刚才的半个小时里,自己亲口向源稚生讲述了自己所犯下的恶,他每多讲一分,就是在把原本追随信任他的源稚生往外推远一分。
直到橘政宗将自己二十年前的累累罪行全部都往他口中那个叫的“赫尔左格博士”的男人身上推了个干净,源稚生和他之间已经形同陌路、各自彼岸了,那个和蔼的老人形象在源稚生的心中已然坍塌,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吮吸着人血、啃噬着人肉、披着一张伪善人皮的狰狞恶鬼。
源稚生在心里告诉自己,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会直接决定橘政宗到底是一个良心未泯的人,还是穷凶极恶的鬼……这个问题也决定着源稚生会不会在内心将这个曾经他视如父亲般的男人亲手推上绞刑架。
“绘梨衣呢?绘梨衣的能力甚至远超我和稚女,她为什么不是赫尔左格博士手下最有力的实验品?是因为她的血统不够稳定么?”源稚生扭头盯着橘政宗的双眼,目光犹如扑击猎物的鹰隼一样锐利,仿佛要透过橘政宗的目光直射他的内心。
“不,绘梨衣和赫尔左格博士没有关系。”橘政宗低声说,“绘梨衣她……是我的血肉至亲的女儿。”
源稚生扭头望向房间漆黑的深处,他对着空旷的黑暗,嘴角无声的扯出一个讽刺般的苦笑。
对上了……全都对上了……
绘梨衣不是橘政宗的女儿……橘政宗会将自己的身份伪装成邦达列夫,而他的真名叫做赫尔左格……如果自己觉得开始怀疑这个世界了,就去找一个名叫上杉越的男人……
路明非托楚子航转告的自己的三句话,现在全都对应上了。
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捉弄人的东西,当你已经下定决心背负一切的时候,现实却远比你想象得更加残忍,更加……扯澹。
人的信仰就像《旧约圣经》里那座贯彻天地的巴比伦塔,那么虚幻,那么飘渺,建成需要那么漫长的岁月,崩塌却只需要一个瞬间。
“抱歉瞒了你这么多年,绘梨衣其实是我的亲生女儿,她的本名应该不叫上杉绘梨衣,而叫橘绘梨衣,你才应该是当代上杉家家主,而绘梨衣是橘家继承人。”橘政宗依旧滔滔不绝地解释着,“稚生你一定很好奇吧,为什么绘梨衣承袭自我这么个血统一般的父亲,她却拥有着‘审判’那样究极强大的言灵?那是因为她也是列宁号上被古龙的胎血感染的受害者之一,但是绘梨衣的体质特殊,古龙胎血只能侵蚀她的身体,无法污染她的意识,所以她的血统虽然强横无匹,却极其不稳定……”
源稚生今夜问了太多的问题,他很累了,已经不想再往下听了,他很想立刻结束眼前这个恶魔的谎言……
然后在东京的街头找到一家拉面摊,尝尝汤面里是否还仅存着人世间最后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