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酉从火炮边走了下来,兀自骂着蒙军。
自他从临安回来,便一直陷在这漫长的战事当中,仿佛永无止境。连他娘亲要帮他说媳妇的事也耽误下来……
心头想着这些,便见李泽怡麾下的兵马入城迎上来。
“你们李统制呢?”
“统制被蒙军包围了,战……战死了……”
陆小酉恍惚了一下,只觉有种不真实感。
他一直知道战场凶险,谁都可能在下一刻死掉,但没想过是李泽怡,因为骑兵将领本是最缺的,也因为李泽怡说话难听。
说话难听的人本不该那么容易死的,祸害遗千年嘛。
一整夜,陆小酉都没能从这种恍惚中回过神来。
直到天亮时,“嘭”的一声响,蒙军的投石车将石头砸落过来,碎石乱飞。
陆小酉遂以火炮回应。
炮鸣如雷,仿佛他心里的咆哮,哪怕他面沉如水。
小小的堡垒凭着火炮又守了数日,之后,李曾伯又下了一道军令。
“毁掉火炮,撤。”
陆小酉心里不愿,却也只能将火炮拉到黄河上,凿开冰面,看着它沉没下去。
做这些的时候,他心情很复杂……
战事最初之时,他们这些人都是心比天高,放言“蒙虏来多少都叫他们有去无回”、放言“早点打完仗去吃小酉的喜酒”,放言“借此战建功立业,名垂千古”。
个个都想当霍去病。
但千年以来,有几个霍去病。
打着打着,士气逐渐衰退,火器也慢慢用完,蒙军的兵力优势与底蕴却开始显示,终于使得战事越来越艰难。
陆小酉看着脚下,那凿开的冰窟窿又已渐渐结冰,隆冬还久,黄河还远远没到化冻的时候。
忽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想哭就哭。”李曾伯用苍老的声音叹道:“在老夫眼里,你还是个小娃,哭了没甚丢脸的。”
“大帅,我没想……”
陆小酉还想否认,终究是抹了抹眼。
李曾伯道:“哭了没甚。哭过之后继续走吧,凡是难打的仗打到后面,都是看谁更坚韧,心气莫卸了。”
……
又两日,李曾伯已放弃了黄河防线,向西撤往凉州,任由蒙军占据皋兰县,将他与廉希宪分割开来。
河西与陇西的防线终于是被合丹切断了。
李曾伯、廉希宪没办法,他们的兵力太少,只能据城而守,处于被动。
但他们虽然退,却是在每退一步之前都做出坚强的抵御,尽力使蒙军每一步都前进得艰难些。
凉州还在下大雪,风雪之中,李曾伯愁白了头。
在他的指挥下,西线的防御不至于分崩离析,但终究实力所限,已节节败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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