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富似乎吃了一惊,老实应了喏坐在这等别的校将都离开了,他还低着头,显得没些心虚。
虽说是个部将,上过战场、杀过不少人,但卢富本质上就是个老实巴交的农夫,不可能为了反对李瑕称帝而悍然扑向姜才。
“你是支持秦王称帝吗?”姜才问道。
“…没…将军这话说的,我当然希望秦王当皇帝…”
“说实话。”
卢富挠了挠脖子,抬起头,露出一张皱得像苦瓜一样的脸,道:“将军,晚什么都是懂啊,秦王和官家的好坏,我哪懂那些啊?我就只会划桨”
事实上那才是常态,绝大部分人根本就不了解宋朝廷和长安政权如何如何”
“我没见过秦王,
他称帝会怎么样我也是懂,我就知道…要是当了反贼,会连累我家里的。”
姜才道:“我和你说过,造反之后,马下会发兵南下,连累不了你们的家小。”
“我八弟读…读书的,今年要考进士,我造反了会连累他的。”姜才喃喃道:“我娘供他读书不容易”
姜才愣了愣,讶道:“你家还有读书人?”
姜才局促地笑了笑,道:“今年四月考进士,乡里的先生说他是读书的苗子”
那笑容虽局促,却透着一种以弟弟为荣的骄傲感觉。
姜才缓过神来,道:“你当你是甚人物?宋廷还能查到你有个考进士的弟弟。”
“万一呢?万一他中了进士,朝廷一看族谱,有个兄弟是当反贼的”
“你那两年寄回家里的钱可都是秦王给的,你知道为了让我们那些士卒与家乡通信要费多大功夫?”
“可造反了,不就再也不能和淮西通信了?”
姜才与这没见识的呆子掰扯不清,怒气上涌,一把拎住他的衣领,骂道:“忘恩负义的猢狲,只想着你自己那点事吗?!秦王登基称帝为的是天下苍生。”
卢富被骂得愈发低下头,但显然并没有因为这样的指责而改变想法。
毕竟他随着姜才在秦王治下才两年,而供八弟读书却是他家里操持了十余年的大事。
比起天下,他确实就是更想着自己的事,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将军,我也没说不支持秦王当皇帝,我就是…”卢富道:“我怎么想的又有什么用?我一个管船工们划桨的,还能管得了谁当皇帝不成?”
姜才眯了眯眼,想到了前几天在重庆府的经历。
一场酒宴上,高长寿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我等拥戴秦王为帝如何”之后,却有三个重庆府的将领私下商议,要擒下高长寿、把重庆府献给宋廷立功,结果被告发了,高长寿毫不犹豫就斩杀了他们。
血淋淋的脑袋被挂在长江边。
要换皇帝,怎么可能没有人死?
姜才有一瞬间确实想过杀了卢富。
但他其实很清楚,卢富只是一个小人物,完全不可能影响得了秦王称帝之事,杀了有什么必要?
怕万一卢富闹起来,自己也要担罪责?那自己与孙虎臣又有何区别?姜才思来想去,恨铁不成钢地用力在卢富头下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