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显炀又安排了手下乔装过后去到流芳苑,打探那即将梳拢的新姑娘,可惜流芳苑对外保密甚严,决计不会在仪式之前让外人见到姑娘的面,密探得来的消息不过是“闭月羞花”、“色艺双绝”之类的描述。
因顾忌着要尽力避免被外人留意到他与杨蓁有所联络,直至最后关头,徐显炀无奈之下,才着人去教坊司直接打听耿家女儿的下落,却被告知:叫奉銮大人派去流芳苑了。
徐显炀心里彻底一翻个儿:这下糟了!
想起那天杨蓁的云淡风轻,再联系她面临梳拢接客的困境都未传个话来向他求助的现状,徐显炀不免要疑心,说不定她本就没那么在意清白之身,留在教坊司,被安排接客,于她都无所谓。
转念又觉得,人家姑娘也怕只是好心,因早在刘敬开他的玩笑那时,便看出他是个不沾女色的人,才不愿麻烦他,带累他名声受损。若是为此便将人家视作水性女子,也未免太不讲道理了。
可是又当如何救她呢?
教坊姑娘梳拢挂牌合理合法,他总不可能滥用职权,公然闯去流芳苑阻止人家的梳拢仪式。
国朝律法虽然规定朝廷命官不得狎妓,可百十年来早都成了一纸公文,无人理睬。有了这几日的大力宣扬,不知已有多少高官同袍盯着这次盛会,他要真去那么蛮干,还不知要惹来多少非议和弹劾。
想要阻止她去接客,最为简单直接的法子,莫过于马上捅出她实为良家子的身份,可现今外人都不知她的真实身份,倘若在这众人瞩目的当口去说明她是被人偷梁换柱,她的真实身份就难再遮掩。将来被人知道她曾进过青楼,她一个姑娘家还如何过回常人的日子?
至于是否要为查案保密考虑,眼下已是次要的了。
八月初一当日,徐显炀思前想后了半天,最终去了一趟钱庄,提了价值一千两现银的金锭出来。
正文13|流芳竞价
“一千两总够了吧?”
“够够,决计是够了!”
在确信可靠的下属中间,徐显炀只知道面前这个名叫孙塘的是个花街柳巷的常客。
既是常客,到时去竞价包下杨蓁便很自然,即便被外人认出他是锦衣卫,也不会直接就联系到是杨蓁投靠了他们。
只是……
面前的孙塘白白胖胖,肥头大耳,活像个酒楼后堂出来的厨子,一笑起来,两只眼睛直接消失在皱缩的白肉之间不见踪影。李祥曾打趣他说,被他这身肥肉压死的烟花女子恐怕不计其数。
稍一将这副尊容与杨蓁想到一起,徐显炀就忍不住地膈应。
孙塘自以为了解大人的顾虑,忙道:“大人放心,属下一定照应好那姑娘,绝不会趁机对她不敬的。到时我便装装样子,与她闲坐说说话……嗯,为免外人生疑,少不得陪她待至半夜……”
“罢了罢了,”徐显炀真是听都听不下去,烦躁地摆摆手,“你去吧,我来另想办法。”
孙塘一愕,有上峰出银子,光是陪小美人说上半宿的话也是个美差,没想到就这么黄了。大人向来说一不二,他也没敢多言,只得答应了悻悻退出。
徐显炀望了会儿桌上的装了一百两金锭的蓝缎小袋,又望了望外面的天色,终于起身提了袋子朝外走去,两条英挺的剑眉在中间结了个死疙瘩。
早就躲到庭院一处墙角后的李祥搓着双手,兴奋道:“哎走了走了,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愿赌服输!”
一旁的卓志欣没好气地摸出一块银子丢给他,不过看着大步出门的徐显炀,他还是忍不住捂嘴一笑。
徐显炀想得很清楚,由他出面去包下杨蓁,让她好歹先顺利度过今夜,既不会遭人□□,又不会暴露身份,以后如何尚可徐徐图之。
这样对于查案,自是有着打草惊蛇的风险,但比起直接暴出杨蓁的身份导致线索尽断来,总还是多留了一分余地。
只要之前杨蓁来找过他的事尚不为人知,那个换走耿小姐的人见到他去逛流芳苑,也不见得由此就确信杨蓁敢于向他报案。
这已是徐显炀思前想后筛选出来最适宜、损失最小的法子。
其中最大的“损失”,徐显炀认为莫过于自己不近女色的好名声——他实在没有多点好名声可糟蹋了。
今晚流芳苑内外张灯结彩,装点得甚是华丽,光是大门口的红灯笼就比平日多了一倍有余。
宽阔的大堂里摆满桌椅,刚过掌灯时分,已有一大半坐上了客人。
为新姑娘梳拢在本司胡同不算是新鲜事,但要说真能称得上色艺双全的姑娘还是比较少见,一年能出来一两个便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