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徐显炀倒了杯温水递到他嘴边,“我打算着,听了你的意思再去处置他。倘若等不来你亲口说了,我就关他一辈子。”
卓志欣喝完水,笑了笑:“你知道我这两天有时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一半,想起之前种种,最担忧的就是你已然把李祥给杀了。我能想得出,倘若我醒不过来,你又杀了李祥,你这后半生过得该有多憋屈。”
徐显炀望着他:“所以,你想要我把他放了。”
“放了吧。”卓志欣脸色尚且苍白,笑容却已完全恢复了往日的温暖,“不放了他,他老娘和媳妇儿子怎么办?难道要你我来养活?我好容易快有自家媳妇了,可不想替别人养媳妇。”
徐显炀再次哑然失笑,一时间觉得心境平和,好生知足,好生感恩,就好像一下子解决了好多难题,落得个浑身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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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京郊一片苍凉寥落,凉风卷着枯叶在空中翻飞打旋。
城南永定门外的官道上清清静静,仅有一辆孤零零的骡车朝着远离京城的方向缓缓行驶。
李祥坐在车夫的位子上,已不知是第几次回首朝车后望去。
巍峨壮阔的京城城墙越来越远,在此望去,就像画在远处的一张画儿。
“祥哥,”他身后的车帘敞开着,他媳妇韩氏忽然出声道,“别看了,你想回去就回去吧。去涞水的路我也熟,我带婆婆去就是。”
说着竟不等李祥回应,就坐到车前来,硬从李祥手里取过了马鞭。
李祥道:“你胡说什么?我何时说要回去来着?”
韩氏自顾自地赶车:“你不必牵挂我们,不就是养儿子养婆婆么?那么多没男人的家口,人也都好好活下来了,咱家怎就不行?”
车里的李老太太怀里抱着孙子,闻听笑了一声:“瞧你说的,我身子骨硬朗着呢,自己也养活的了自己。祥子,别忘了你爹当年怎么教你的。人活一天,就得讲一天的良心。没了良心,还不如不活了呢。咱们一家要是就这么走了,以后孙儿长大了问起这段过往,我都没脸跟他说。”
李祥目光落在妻子的手上,握着马鞭的那只手食指少了半截,是前阵子被那个潜伏家中的杀手头领斩断的,那几日总是流血不止,还有些感染化脓,都是近日徐显炀找了正经大夫帮忙医治,才总算愈合恢复。
他鼻子有些发酸,最终还是强忍了下来,跳下骡车道:“娘,媳妇,你们先去,将来……我必会再去寻你们!”
韩氏蹙了蹙眉,也是堪堪忍住眼泪,点头道:“你放心去,显炀……徐大人他,总也不会亏待了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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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起来宁守阳已然在京做官十四年有余,他的府邸坐落于西城,典型的文官家宅,一共五进的院子,在京师之内只能算是居中的档次,不算豪奢,也没多少引人瞩目之处。
若与他在老家保定府乡下的那所庄园比起来,可是相差了十数倍。
这是近年来多数文官的惯有做派,人前端着架子,在京城里不显山不露水,和光同尘与人为善,却在自己老家放开手脚兼并土地侵吞民产,俨然地方一霸,土皇帝一般的存在。
宁守阳因老家保定府离京师不是太远,不好做得太过引人注意,还算是相当收敛的了。像从前一位做过内阁首辅的前辈家在江南松江府,竟然攒下了二十四万亩的田产,一直为后世同僚仰望钦羡。
今日宁守阳刚去一位同僚家里随了份子,吃了喜酒,回到家宅时已过了戌时,新上任的管家程凯跟进书房里来,屏退了闲杂下人,小声报道:“太公,那个李祥今日下午竟找上门来,说有要事要与太公说,小的留了他等在跨院穿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