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王淡然问道:“前些日少了那只青花鲤鱼斗彩茶盏,是不是你打碎的?”
朝露一愣,面露惶恐:“回王爷,奴婢不曾打碎过茶盏。”
诚王又问:“那你可知道是谁的过错?”
朝露垂头小声道:“奴婢不知。”
“你真不知?好好说了便没你的事,不然的话……”
诚王的威胁之语尚未出口,只不过刚露出一点寒意,朝露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发着抖落泪恳求道:“王爷饶命,是暮雨……是她打碎的。”
“你去吧。”诚王打发了她下去,又转朝杨蓁与徐显炀,“看见了?”
杨蓁与徐显炀都明白他是何意思,可见识了这一幕之后,两人想的却都是另一件事。
徐显炀朝杨蓁使个眼色:你看看,他都把人家吓成什么样儿了。
杨蓁瞠目结舌:天啊,他到底对下人都做过些什么?我还当他随和可亲,可见看走了眼。
诚王不理他们的眼神官司,说道:“我跟前的侍女也都是百里挑一之后,又经过好好教化的,并非人品低劣之人,而且她们几个都已朝夕相处好几年,白天同吃,夜里同住。你们两人情深意长,互相信任也便罢了,至于你那两个心腹,与你又是多少年的交情,有过多少朝夕相处的过往?你又是依据什么,认定他们必然可信,不会在人威逼利诱之下出卖你?”
徐显炀竟无言以对。如此说不无道理,威逼利诱之下,亲父子亲兄弟都谈不上绝对可靠,李祥与卓志欣与他不过是发小,又凭什么要对他死忠?
他点头道:“王爷所言有理,是下官虑事不周。今后定会倍加小心。”
“从前的事,也就罢了。”诚王站起身,理了一下衣摆,“眼下若是被对方知晓你来过王府,你我的动向极有可能已被对方洞悉,还需及时定个对策。”
薛哲的声音忽从门外传来:“王爷?”
诚王道:“说。”
“回王爷,董善的尸首已寻得了,在前厅地下的烟道里,看上去是钻到那里想要躲避一时,结果一直未寻得机会逃走,便在晚间开火之时呛死在了里面。”
那人到底还是死了,杨蓁掩饰不住地失望。
徐显炀一听见“董善”这名字就是微微一怔,虽仅是瞬间轻微的神色波动,只因诚王在听薛哲汇报时就一直望着他,还是将这神色看进了眼中。
待屏退了薛哲,诚王问:“怎么,那是个你的手下?”
徐显炀也不避讳:“不,其实是个东厂属下,不过既然他做了耿小姐的侍卫也未曾与我开过方便之门,可见早已并不忠于厂卫了。”
诚王轻哂:“是,他不忠于你,也不忠于我,自然是谁付给他的银子最高,他便忠于谁。蓁蓁留在这里,你随我过去验尸吧。”
验尸这种脏活本不该由他亲自出马,但眼下无法断定谁人可信,诚王显然是不会放心将事情交给手下去做的,即使不动手,他也要坚持旁观。
杨蓁忙道:“王爷就让我也去吧,我不怕死人,到时还可打打下手。”
诚王未置可否,转而问徐显炀:“你可明白她为何非要跟着?”
“下官明白。”徐显炀低着头一副恭顺模样,“蓁蓁是怕她不在时,王爷会把我一刀杀了。”
诚王总算露了些真切笑容出来,有如夜放的昙花,观之清雅怡人,不过也正如昙花一现,他很快又敛容道:“走吧。”
杨蓁还是一脸懵懂:这两人怎恁奇怪?
她确实有所担忧只留徐显炀在诚王跟前,会让他受更多的“欺负”,确实觉得似乎有自己在,诚王还能多留几分颜面,可是并不明白——这事有什么值得他们两个大男人拿来当笑话说的呢?
北京城但凡高门大户家的正屋大多设有地龙与烟道,供冬日烧火取暖之用。
那个叫董善的侍卫选择正厅烟道作藏身之处其实算得上个好主意,如今天气尚不很冷,王府中的地龙只有晚间才会烧起,他早上见到封府,就打算钻进烟道去躲避上几个时辰,再伺机逃走,只未想到一整天也没觅得机会,最终在傍晚开始烧火时呛死在了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