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看,句句皆是虑到王相的委屈,又怕您多思多虑伤了身体。他还要整日操心着政务,记挂着百姓。如此一看,竟是天下少有第一仁孝勤政之君。”
“操心着政务?”王太后禁不住又是冷笑一声,转眼去看了看纱橱后面的小书案,上面一摞一摞堆砌得甚满。
“若不是我和哥哥一直帮着他操心,他能如此轻松?亲政,亲政,当时闹得沸满盈天,可却也不看看自己的本事!
“便是这些时日有意交给他办的那几件事,也未见得处理得如何出色,更何况是这几日发生的大事!桩桩件件,哪一件不够他焦头烂额的?若不是有我和他舅舅一力担着,就凭皇上他自己?”说着王太后只是冷笑。
“要不怎么说您是这大齐的定海神针,王相是大齐的中流砥柱呢。这大齐上下缺了谁也不能缺了您和王相。只是王相如今到底是受了委屈,待此事平息后娘娘可要好好赏赐安抚一番才是。
“不过好在管着刑部大牢的杜大人是娘娘和王相一手提拔起来的,听说安排得极为妥当。虽是牢房,却也不差什么。也有小厮专门伺候着,饭菜都是府里做好了送过去的。娘娘放心就是。”
“放心?我哪里能放得下心?虽说刑部大牢的人是咱们的嫡系,哥哥在那儿总比在大理寺的诏狱强,那杜容自然也比铁杠头方铁之强上百倍。可那到底是大牢,怎比得上家里自在?
“况且现下府里乱糟糟的,母亲卧床病重,我那嫂子……已然是不中用了,指望不上。倒是有个怀孕新纳的小妾,叫什么琥珀,主持着中馈。可惜却出身太低,没什么见识,上不得台面。
“这次哥哥遭此大难也不知那琥珀是否里里外外都打典妥当,哥哥吃穿住行所用之物是否备齐……”说到此处,王太后忍不住叹了口气,满面忧虑。
月姑忙出言安慰道:“娘娘与王相手足情深,世人楷模。娘娘也不要太过忧心挂怀,不如过两日奴婢亲自去刑部大牢探看一下王相,看看他缺些什么,回来立时给他送去便是。”
“对对对,你去看看!如此我也才能放心。也不用过两日,明天就去……不如这两日让御膳房做些精巧的饭食,你日日送去。相府的厨子倒底不如御膳房,新姨娘想得也未必周到。你日日再做碗药膳送过去,给哥哥补补身子……”
王太后一听,立时活泛起来,虽还是郁结,可到底因有事可想可做,不再继续消沉低落
“好好好,奴婢这就去安排。”见太后情绪稍稍振奋,月姑也便高兴起来,连声应道,“奴婢明日炖一盅雪蛤给王相送去如何?最是滋补养气。娘娘放心,奴婢定将毕生所学都施展出来,给王相好生调养……”
说着月姑便退下去准备,王太后点了点头,心中甚是满意。
第二日,当刑部大牢中的王致双手接过月姑从食盒中端出的那盅雪蛤时,感动致极,连叹太后娘娘盛恩。
“相爷让旺儿验一下再用吧。”月姑看着王致慢慢将那汤盅放到了桌上,于是伸手招呼小厮来验。
“诶!这是娘娘所赐,月姑你亲手端来的,能有什么差错?不必验了,否则反显得我狂妄不识好歹。”
王致与妹妹身边这位心腹女官自是极熟,偶尔也开得几句玩笑,此时半真半假说笑两句倒也轻松和乐。
“恕奴婢斗胆驳您一句,相爷这话可是不对。”月姑也是笑了起来,半真半假地回道,“验一验还是应该的,且不说有无必要,只说这是相府的规矩,是规矩便要人人守得,不能轻易破了。旺儿,来验。”
这最后一句话是对着王致身后的小厮说的。
月姑话音刚落,王致便大笑起来,边摇头边笑道:“王某受教,王某受教。月姑果然伶牙利齿,王某甘败下风……”
说着挥了挥手,旺儿忙上得前来,掏出银针仔细验了那道雪蛤。
月姑笑盈盈地在王致对面坐下,看着旺儿验了那盅汤,随后又验了她带来的其他酒菜。皆无事。
“相爷尝尝这雪蛤,奴婢一早就开始炖了,整整炖了两个时辰,最是滋补,若凉了,可就腥气了。”
“好好好好,在这种地方能得月姑亲做的美食,也是一大快事。我来尝尝。”
说着王致端起汤盅仔细品尝,只觉那羹汤入口鲜甜爽滑,随后满口生香回味无穷,不觉食指大动,几口便饮尽了。对面的月姑不禁笑容更盛。
……
从刑部大牢中出来,抬轿的四个小太监正恭恭敬敬地候在外面。月姑仰起头看了看这蓝天骄阳。
“今日阳光正好,我想走走,你们抬了轿子跟着吧。”
听了这话,四个小太监不禁面面相觑,随后抬头看了看天上那硕大的正午骄阳,忍不住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月姑既如此说了,他们也不敢反驳。反正抬着个空轿更松快,四人乐得如此,于是忙垂首称是。
大齐民风开放,街上独行的女子比比皆是。月姑一步一步地慢慢走着,心里默数,“……二十四、二十五、二十六……”
待行到大理寺衙门口时,正数到“一千四百九十八、一千四百九十九、一千五……”
月姑陡然抬手往嘴里扔了一粒红色药丸。
与此同时,刑部大牢内,王致突然一口鲜血喷出,随后轰然倒下。
而月姑此刻亦同时喷出一口鲜血,正溅到大理寺门口的石狮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