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素来行那阴谋诡道,又自诩擅算人心得失,可……却终是忘了……你为人子对王爷的一片孺慕之情,也忘了王爷为慈父的一片舐犊之心。你们毕竟是父子,父子之情天高地厚,可我却将你置于极不孝的境地……那‘遗诏’交于王爷,究竟是对是错……”
“你不要这样说。”昊轩忙将灼华拉入怀中,轻声哄道,“你又何苦来为难自己?本来父王……一生执念太深,我是知道的。你也看到了,他的身体……一日差似一日,之前我也说过,太医说父王未必能挺过今年。
“既如此将那‘遗诏’拿给他,说不得反是增了父王的精气神,延续了寿数,又能了却他一生的执念,让他……于西去前也算能了了份心愿。
“再说,当时也是为了能助秦昊宇立稳脚跟。虽然现在看来,西北的情势也许并不需要。”
灼华垂下眼睛,她知道昊轩这是在安慰自己,一番话只提他得了什么,却只字不提他失了什么。父子亲情,国家大义,甚至良心原则……
一滴泪划落下来,轻轻砸落在昊轩手背之上。昊轩顿时慌了手脚。自相识至今,他还从未见灼华哭过,正因如此,一见之下才慌得心都颤了起来。
他忙伸手捧起灼华的脸,一边手忙脚乱的用?子给她拭泪,一边连声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就哭了?我哪儿不好你说,若还不解气便打我两下。”
昊轩只觉心如刀绞,直想说心都碎了,却又觉得矫情。
灼红着眼睛看他道:“我一直是个自私自利之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只会算计别人,却很少为别人着想。如今再回头一想,你好好的竟然为了我就上了贼船,成了个不忠的乱臣,不孝的贼子……”
“原来是为这?”昊轩笑了起来,又将灼华重新轻轻搂入怀中,“你这话不对。那东西现在不是还没出乱子吗。再说,你且放心,都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不信你看吧,秦昊宇若真有什么心思,以他那瞻前顾后犹豫不决的性子,大概得先慢慢谋划几年,并总想着确保万无一失。若等……父王百年之后……再没了个果决的人指引,他且有得谋划呢。说不定这事就世世代代传给他的子子孙孙了。”
虽知昊轩这是为了安慰自己在胡说八道,可灼华心下还是忍不住一松,伸手便环住了昊轩的蜂腰,又往他怀里深处埋了埋。
佳人主动投怀送抱,昊轩只觉得立时口干舌燥,内火升腾。嘴上却愈发豪言壮语起来:
“灼华你只管放心,我既然做了就不会后悔,也自会有后手去补救。你只去做你想做的便是,我给你保驾兜底。
“你若要国家大义,我便陪你国家大义;你若想做乱臣贼子,我便和你做一对儿乱臣贼子。”
“胡说!”灼华闷在昊轩怀中瓮声瓮气地说道,“镇国和凌大将军的女儿女婿,如何会是乱臣贼子?”
见她终于由悲戚转为娇嗔,昊轩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忙从怀中扯出灼华又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见她鼻子眼睛都红红的,又与平时不同,着实有些小女儿的娇态,不禁心中一荡,嘴角微弯,欺身上前,于这万花丛中釆得香蜜若干……
……
“二爷只和王爷说了这些?”
云客来的天字号雅间儿内,秦昊宇看着那跪在地上五短身材的下人,边问边伸手去拿面前的酒杯,坐于下首肖锦鲲一见忙起身执壶为他斟酒。
“回世子,小的,小的就听到这些。秋实居上下被卫禄防范得甚为严密,轻易靠近不得。小的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装做给廊下的菊花剪枝,方才靠近探听了几句。”
那人虽一身粗衣,回话时也诚惶诚恐,眼中却偶尔闪过一丝精光,并不是个普通的花匠。
秦昊宇举杯闻了闻酒香,但并未喝它,沉吟片刻,微微抬起眼皮,问道:“除了二爷说要出府另住外,太安郡主……可曾说了什么?”
那人一直垂着的头摇了几摇:“没有。起码小人……偷听时,没听见郡主开口。”
此话一出,秦昊宇心中便陡然有些泄气,扬首将那杯中酒一饮而尽,不再开口。肖锦鲲立时会意,忙挥手让那探子下去。
“如此看来,世子倒是可以对二爷放下心来了。”肖锦鲲边欠身给秦昊宇的酒杯重新斟满,边觑着他的脸色笑道,“二爷离府独居到底好说不好听,孝道一事上就极不妥当。只此一事,二爷已算德行有亏。世子又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有世子封位。王爷……百年之后,这王位自然无人能与世子相争。”
“哦?我想你大概是误会了。”秦昊宇似笑非要笑抬眼看向身旁的肖锦鹏,那细长如画的眉眼中陡然添了几分邪气,“我所忌惮的从来都不是秦昊轩,而我所觊望的也从来都不是本就属于我的靖王之位。”
一份影书随着话音轻飘飘地落在了八仙桌上,肖锦鲲惊疑不定之下慌忙拿起展开,不想只一眼,便立时瞳孔急缩,僵在原地,一脸震惊。
自己本想赌上一把,却没想到一把就开了个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