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林卓,川南兵凶战危,一至于斯,你竟敢,竟敢瞒天过海,一手按下,隐瞒达数月之久,你,你胆大包天了你”曾省吾粗粗一浏览,顿时脸色大变,又惊又吓,嘴皮子直哆嗦。
“如您所说,您近在咫尺,却能了无察觉,林卓的苦心,成效斐然,您总算是悟了”林卓非但不慌张,反而笑意盈盈。
“你……”曾省吾并指如刀,正要大光其火,闻言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后退半步,颓然落座。
不仅是他,旁边的赵锦也若有所思,显然,林卓所作所为,并不只是他想的年少贪功那么简单,按下战事苗头数月?岂不是?赵锦悚然而惊。
林卓将两人的反应尽收眼底,政治正确永远是官场的无敌利器,他嘴角飘起一丝戏谑,扳起手指头算计起了自己的功劳,像极了锱铢必较的小贩,“曾大人,严格来说,林卓不仅将战事按下数月,还内迁汉民,还借力打力让叛乱势力四面树敌,格外困窘,这点儿功劳,可不能给我抹掉啊”
曾省吾看着他,眉宇深深,唇边髭须微动,并未开口。
林卓洒然一笑,“如今已是七月,秋闱就在眼前,林卓使命已然完成,这就去安心备考”
林卓躬身行礼,刚要起步,又顿住,“啊,对了,曾大人,晚辈稍后会去刘老将军府上,您以为,晚辈当如何措辞?”
曾省吾眼底一抹精光闪过,瞟了一眼桌子上的残羹冷炙,“哼,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曾大人英明,晚辈受教了”林卓又躬了躬身。
曾省吾侧过脸,不想看他。
林卓又对着赵锦施礼,才缓步而出。
“三省兄,此子多谋善断,何不留下他做个参赞?”赵锦见曾省吾陷入深思,出言敲了敲边鼓。
“嗤……”曾省吾白了赵锦一眼,“元朴兄只看到此子才华,却不知此子阴险,蜀中总兵缺位,刘显却恰恰辞任湖广总兵在成-都府定居,此公又是老于战阵的,若是起了战端,总兵舍他其谁?副总兵又是那川南的邓子龙,他费尽心思,岂会那么容易撂开手去?”
“哦?可是他备考乡试,怎能分心他顾?”赵锦若有所思,时不时瞥一眼曾省吾。
“必是乡试前后,叛乱难起大浪,他也要徐图准备,再者说了,以他才具,区区乡试,又岂能牵绊住他?”曾省吾长长吁了一口气,“日后,这战端一起,谁是蜀中巡抚,倒真说不定了”
“哈哈哈,都是三省兄一心为民,此子狡诈,直捣中宫,欺之以方,你却是自树藩篱了”赵锦笑得很开心。
“罢了,罢了,倒也难为他”曾省吾知道了林卓在川南弄权的前因后果,心情也不那么忧郁了,“我这就奏疏一封,给他擦擦屁股”
“三省兄气度恢弘,令人赞叹呐”赵锦拍上了一记马屁。
曾省吾苦笑摇头,他想着,林卓年纪轻轻,承受重任,无论接受的是宫中还是张佳胤的指令,都无可挑剔,行事端正老辣,密不透风,倒真是人才难得。大局啊,老夫教他大局,却不知,他所维持的才是真大局。
赵锦就在旁边,他想的却与曾省吾绝不相同,曾省吾对朝政党争不甚敏感,赵锦却不然,曾省吾这奏疏一上,张佳胤在京中再做些铺垫,就容易造成一种错觉,曾省吾站到张佳胤背后去了,虽然一次两次说明不了问题,但是有林卓在川南,以曾省吾耿直的性子,类似的机会一抓一大把,那小子是非要把曾省吾染上自家派系的颜色不可啊,心机之深委实可怕。赵锦瞥了一脸感慨的曾省吾一眼,三省兄,大局啊,政治斗争才是真正的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