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李燕妮的脸上移开目光,把敌意缩回了眼底。头也不回,随丈夫离开了。
秦漠留了下来,继续陪罪吃饭……
*
外头,天光已消隐。黑暗笼罩着盆地。
昏黄的灯火漂浮在薄雾里。夜色,像一场孤寂而迷离的梦。
夫妇二人手拉着手,一步一步,行进在梦境的深处。
走出百步,锦娘才轻轻一叹。那叹息在雾里打了个旋,又消散了。
丈夫的声音带着一丝犹疑响了起来,“锦娘,我的血是银色的,只是因为我被……”
“嗯?”
“只是因为我被……侵蚀了。”他低沉地说,音调里浮起一股“往事如梦”的韵味,“我不知这措辞是否恰当,但这就是我长期以来的感觉。被侵蚀了……”
“侵……侵蚀了,被啥呀?”锦娘的声音仿佛从虚空中飘落下来。
丈夫默然许久,“……回家再说吧,锦娘。”
“……哦。”
一路无话……
到了家,夫妻二人也不张罗吃的,径直进了后面屋子。
各自梳洗,换了净衣。泡了一壶茶,于一室暖意中相对而坐。
一切都准备就绪。
方才中断的话题,似乎在眼前造出了一片危险沼泽。泞泥,幽暗,深不可测。
阿泰在妻子鼓励的目光下,积蓄了很久的力量,才从奇怪的角度切入了话题:
“那次……路过人市的时候,我一眼瞥到了你。你蓬头垢面的,但是对我而言,却有一种致命的熟悉感……”
“咦……”
他并不理会她,兀自顺着思路说:“你的身上有一股花的气息。而我呢……就是被这种花侵蚀了。”
这平淡的话蕴含千钧之重,给锦娘来了一记暴击。
——她惊呆了。
丈夫双臂盘在胸前,似在努力整理思路,半天才说,“……被侵蚀后,血就成了银色。不,准确地说不是银色,是花浆的颜色。”
丈夫默默从一旁针匾中捏起一根绣花针,对指头戳了下去。
——月华清露般的淡色血液,滋出了皮肤表面……
锦娘瞪眼瞧着,惊怔凝在脸上化不开了。
干硬的心跳声,在耳畔无限放大。心壁上被撞击得生疼。
丈夫放下绣花针,用一块小布头按住手指。静静等她消化这一事实。
锦娘听到自己用涩涩的声音问:“四奶奶也是被侵蚀了吗?”
“嗯。”
“诶——”锦娘轻轻地说着,声音被吞没了似的,沉默了许久,“是怎样被侵蚀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