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哭喊着,踉踉跄跄地向前走,身边的番子们都吓得躲开他远远的,他跑了几步,终于噗通一声栽倒,抽搐几下,没动静了。
所有人都被这变故惊呆了,一时间都停住不动了。安青月冲进人群,扶住已经摇摇欲坠的张无心。
张远大声道:“人已经死了,咱们再打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就此收手吧。
以本厂公之见,今日之事,我们就当没发生过,否则到了万岁面前各执一词,也没什么意思。”
陆绎沉默片刻道:“这女人的尸体我要带走!”
张远摇摇头:“我东厂的内线,生死都是我东厂的人,你再要抢夺,只怕你父亲也不会同意的。
这若是个活人,你父亲没准还能撬开嘴,但你父亲必然不会同意你为了抢一个死尸得罪东厂的。”
陆绎知道,张远的潜台词其实是同时得罪东厂和严家,夏言一案重起波澜,严家很可能更加得势。
后赶到的沈炼反复权衡后,靠近陆绎,轻声道:“咱们人少,抢不下来。城里的兄弟要出来,一定会请示陆大人的。
到这会儿还没来人,应该是陆大人没同意。你已经冒险抗命了,这具死尸,确实也没什么意义。
而且,张无心伤得太重了,得赶紧送回城去医治……”
张远带着青姑的尸体走了,后面来了两辆大车,把地上的东厂番子们的尸体也都拉走了。
因为大家都对此事讳莫如深,这次极其惨重的伤亡,最后记在了白莲教的身上。
东厂发现城外有白莲教活动的迹象,因此带人去清查,不料遭遇严重抵抗,死伤惨重,但也杀了好多白莲教徒。
锦衣卫对此事的反馈是东厂确实和人交战了,也死人了,至于是不是白莲教的,东厂办案,锦衣卫一般是回避的,不是很清楚。
陆炳照例是不会对嘉靖说谎的,但前提是嘉靖得问啊。嘉靖此时对白莲教和东厂的事儿不怎么感兴趣,连问都没问。
如果嘉靖问起此事,那陆炳一定会明确告诉他,没错,交战双方其实是张无心和东厂。
至于为什么交战,据说都是为了追查白莲教的奸细。
嘉靖就会自行脑补,萧风和张远,互相把对方当做眼中钉,必然是为了抢功,大打出手。
朕的重臣之间如此不和睦,这真是……不错。
来给张无心治病的还是井御医。自从萧风在百花楼放了他一马后,他就成了萧府的首选御医。
虽然井御医偶尔会看着巧娘及张云清眼睛发直,但这是他的本性,没法改,萧风也只能让女人们离他远点。
给张无心包扎完后,井御医松了口气:“这小子身强力壮,而且护住了要害,都是皮肉伤,虽多不致命!”
萧风点点头,压低声音:“老道,到底能不能醒过来?”
井御医心虚地往左右看看,正看见巧娘和兰娘端着水盆来帮安青月洗伤口,顿时眼睛又直了。
萧风咳嗽一声,井御医如梦方醒,赶紧捂住眼睛:“大人啊,老道的脉象很古怪。他上次伤了经脉后,脉搏平稳有力,但这次却变得虚弱紊乱。”
萧风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变坏了?”
井御医摇摇头,不小心摇大了,眼睛脱离了手捂的范围,赶紧又停住了。
“并非如此。老道之前的脉搏有力,但却平稳得吓人。人的脉搏是不该那么平稳的。
因为人有动有静,有思有虑,就是睡着了还会做梦呢。活动和思虑一样,都会让脉搏发生变化。
所以之前的脉搏,说明老道压根就没有任何思虑,连梦都不会做,只是维持身体活着罢了。
可这次的脉搏,虽然虚弱,却随时在变化,就像有了思虑一样。
他中了毒是肯定的,这毒正是他虚弱的原因。可感觉这种毒很不寻常,没准他有了思虑,也是这毒的原因。
至于说到能不能醒,其实我有一个感觉,只是太过离奇……”
萧风盯着井御医的脸,可惜他捂着眼睛,也看不出什么疑惑的表情。
“把手放下吧,巧娘她们早就进屋了。不管多离奇,你只管说。”
井御医从指缝里看了看,果然院子里空荡荡的,不禁失望地叹了口气。
“我施针的时候,有几个穴位上针尾颤动,对于昏厥的病人来说,这代表人已经苏醒了。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