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言啊,万岁没有判你满门抄斩,但你没能留下儿女,实际上你是被满门抄斩了。
如今我夫人死了,我儿媳死了,我儿子也死了。万岁没有判我满门抄斩,可实际上我也跟你差不多。”
“夏言啊,我还有一个孙子呢,跟陆炳的女儿订了娃娃亲,陆炳答应会照顾他的,但愿他言而有信吧。”
“呵,这股旋风,把眼睛都迷了。你生气了是不是?你也不用生气,我告诉你啊,你那个孙女也活着
呢。
你个老东西很狡猾,一定是你提前把她送走了,还骗别人说是人牙子拐走的!”
“夏言啊,冬天到了,野菜都冻死了。昨天族长让人送的米粮里多了两颗大白菜。我熬了一锅汤。
我都忘了,大白菜的汤原来这么好喝呀!我小时候读书啊,我娘冬天就给我熬白菜汤喝,里面还有肉呢!
后来我娘没了,可我娶了欧阳氏,她冬天也给我熬白菜汤喝,把肉都挑给我吃,她一口都不吃。”
“后来我当官了,发达了,越吃越好,慢慢地,都把白菜汤的味道给忘了,可白菜汤才是世间最好吃的东西呀!”
“夏言啊,快过年了,下大雪了,江西下这么大的雪可不多见啊,也不知道是个啥兆头。
我今天爬了半天才爬起来,出门看你的。也许明天,我就爬不出来了。
我可能就快下来见你了。到时候你要是恨我,就打我一顿吧,咋打都行,就是别不跟我说话。
这一年了,一直都是我跟你说话,你从来都不搭理我啊,等我下去,你跟我说句话行不行?”
除夕之夜,遥远的东面村庄里,有烟花升起。白雪皑皑的旷野里,小小的解怨墓和小小的墓舍,都掩盖在一片雪白之中。
没有火光,泥炉里是冰冷冰冷的,泥炉上的铁锅里,剩了一小口白菜汤,白菜捞得很干净,只剩了汤。
严嵩靠在床上,他不愿意躺下,他知道自己躺下就再也起不来了。
他把
门打开了,这样他就能看见很远很远处村庄里的烟花。
刺骨的寒风吹在脸上,他却什么感觉都没有,只觉得全身都热乎乎的,屋子也在渐渐的消失,人声在渐渐地嘈杂起来。
一转眼,他金榜题名,站在金殿里仰望着当时的弘治帝,那可真是个好皇帝啊,可惜自己病了,没能给他效力。
再一转眼,他病愈起复,看着豹房里的正德皇帝,那可真是个混世魔王,根本不像他爹,但对大臣们却很客气。
再一转眼,嘉靖登基,自己步步高升,除掉夏言,当上首辅,大权独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再一转眼,是严世藩被拖下金殿,自己跪别嘉靖,萧风城门送行,官道测字,一路坎坷奔波,无家可归。
严嵩剧烈地喘息了两下,然后发现自己的父母站在廊檐下,看着他燃放鞭炮,笑着让他跑远点,别崩着。
他往前跑了两步,可一转眼,他自己站在了廊檐下,看着小小的严世藩燃放鞭炮,大声喊着让严世藩跑远点,别崩着。
有人喊他的名字,他转过头,是妻子。欧阳氏扎着围裙,冲他伸出手。
“相公,药和白菜汤都熬好了,你先喝白菜汤,然后喝药吧。你肯定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严嵩伸出手去,握住妻子温暖的小手,踏着皑皑的白雪,走进那间很小,很普通,但很温暖的小屋里。
“娘子,我这辈子,都不会纳妾,你信不信。”
「我很少
写作者的话,但这次写两句,当送别严嵩吧。从各种正史野史中看,他也曾有过雄心壮志,也曾想过济世安民。他是个权臣,也是个奸臣,但严党真正最嚣张最恶毒的时候,应该是严世藩的成分更大。“妻贤夫祸少,子孝父心宽”,祝各位读者为人子女,正直善良;为人父母,教子有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