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颗心不能被称作千疮百孔,而是从这一端到另一端彻底贯穿,只剩下个血淋淋的大窟窿。
从曹锦诗出生以来,曹志峰对宝贝女儿可谓是有求必应,关心备至。
后面由于工作原因,经常对女儿疏于照顾,以至于他总觉得心中有愧。
这才导致曹锦诗的某些举动曹志峰明知道不妥,却还是狠不下心去训斥和拒绝。
譬如此前偷偷跟着他去盘山公路,还有雅居茶馆等等一系列的事情,曹志峰实际上心里跟明镜一样,却拿不出太过强硬的态度去说教。
他也习惯了曹锦诗总会莫名其妙给自己找点无伤大雅的麻烦。
然而曹志峰从未曾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彻彻底底失去自己的女儿,失去那个总是说不了几句话,就会暴脾气犯冲的毛躁孩子。
是的,他从未曾想过。
可曹锦诗的离开分明已经成了既定的事实,就在他所在的这条国道上,就在两个小时十七分钟之前。
他的女儿,永远的离开了。
曹志峰呆立在道路边缘,两眼放空无神,仿佛连呼吸都已停滞。
他的皮肤由于感觉到寒冷,自发性的冒出了大片的鸡皮疙瘩。
曹志峰却恍若未觉一般,只是时不时抽搐着眼角,然而泪腺却仿佛没有任何反应一般。
明明已经悲伤到了极限,他竟是哭不出来。
他呆呆的用手抹了一把眼角,将五指摊开伸到面前端详起来。
半晌之后,曹志峰咧着嘴露出了有些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他的眉梢眼角如同粘黏在了一起,没有任何浮现笑容时应该出现的反应,唯独脸皮硬挤着配合嘴角堆出了个毫无生气的笑。
“邓勇死了。”曹志峰一边笑一边用干涩的声音喃喃自语。
“锦诗也死了。”
“锦诗也死了。”
“哈哈哈!”他笑得越来越大声,很快像是笑得要背过气一样,半弯腰用手撑着腿干呕起来。
“呕——”曹志峰干呕了数次,嗓子眼里除了酸水乱泛,压根吐不出任何东西。
他在干呕的同时用力拍着手,仿佛在为自己的遭遇鼓掌。
“好啊,好啊!”
“你俩先我一步去陪陪小严也好……”曹志峰的手掌拍的通红,干呕到最后,说话声也变得轻微起来。
他把通红的手掌伸进怀里,拽出自己的项链。
怀表中的幸运币被子弹洞穿,正因如此,也挡住了射向他心脏的致命一击。
在这一枚幸运币被击穿的刹那,曹志峰目睹了一个花季女学生死在自己身前。
在这一杯幸运币被击穿不久后,他命中的瑰宝裂成了再也拼凑不拢的碎片。
曹志峰用手紧握着幸运币,子弹末端将手掌顶的生疼却毫无感觉,反而越捏越紧。
隔着并不曾透过云层洒落的阳光,他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张脸和他年轻时如出一辙的英姿飒爽,且带着无比灿烂的笑容。
“锦诗……”曹志峰略一恍神,伸出手探向天空,五指虚握,一时竟分不清真假。
爸,好好活下去,这一劫,我替你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