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鱼是天地灵物不假,可燕奇人伤势好转的速度甚至超乎了江燃的预料。
仿若这一尾灵鱼就是为了他存在,为了在此刻将其从生命消散的边缘拉扯回来一样。
江燃脸上的愠色尚存,可又显得不那么真切。
他望着如同溺水许久,终于得以呼吸,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的燕奇人一时无言。
何璐眼中的神采随着越来越重的喘息声愈发灵动。
燕奇人犹如死鱼般在原地挣扎了半晌,终于停下乱蹬的双腿,面带惊恐的睁开双眼。
入目是大片大片的血雾,口鼻中更是混杂着烟尘和血液揉成一团的气味。
他呆滞的转动眼球,眼神依次从二丫,何璐身上扫过,最终落在了浑身上下浸在血液中的江燃身上。
“江兄……你又救了我一次。”燕奇人悠悠然的声音打破沉默。
江燃默不作声的抬眼,与其四目相对,颇为不解道,“为什么?倘若我真生出遁逃之念,无论你或是何璐,皆是十死无生。”
“能让江兄多几秒逃跑的时间,总归也是好的。”燕奇人无所谓的笑笑,旋即又认真道,“死我一人,总好过放任这魔头祸乱天下苍生。”
“何况你,不是也在迟疑吗?这便够了。”
江燃神情莫名,顿了半晌道,“我逼你匹马入燕山,你就半点怨怼都没有?”
燕奇人以手撑地站起身来,哈哈大笑着,“芳华绽,水波平,我可扇不出江兄那么有力的巴掌,但亦有着一颗无障心。”
“飞燕刀燕奇人。”他抱拳一礼,长揖到底,“谢过江兄传法,谢过江兄两次救命之恩。”
“好朋友之间用不着道谢。”二丫看到燕奇人变得活蹦乱跳,心情也没来由明朗起来,脆生生插嘴道。
“怎配的上与江兄为友。”燕奇人闻言一笑,称呼一声江兄是敬重,并不代表他看不出那从骨血中满溢而出的孤傲。
江燃本该默认这一句话,奈何凡心颤动下,到底是伸手虚托,形容不出情绪的说道,“无需道谢。”
燕奇人大笑声一顿,转而笑得更加放肆,“二丫说的对。”
他心知江燃方才之言,已是变相表达着某种情绪,故而心领神会般如此回应。
“江兄,而今燕山匪患已除,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一言问出,半晌无人回答。
燕奇人亦不再追问,转而将飞燕刀递向何璐,“飞燕刀跟着我也算出生入死了吧?”
瞧着何璐神色不善的盯着自己,也不再嬉皮笑脸,正色道:“匹马过燕山全赖宝刀之利,现在物归原主。”
“你既已自号飞燕刀……”何璐眼神不舍缱绻的看着宝刀,伸手摩挲几下,展颜一笑,“便自今日始,让它的名头一并传遍天下吧。”
二人交谈并未引起江燃注意,他此刻正沉溺于自身的奇特变化中。
如一粒种子破开土壤般逐渐壮大的九劫气劲并非重点,反而是神魂与凡心在天地灵机形成的某种媒介影响下,有种水乳交融的错觉。
在神魂感官视角中,燕奇人浑身萦绕的天地灵机,一大部分散落在这片天地中,剩下的一部分,缓慢修补着他肉身与神魂间的隔阂。
仿若某种物质填充进缝隙,把分明近在咫尺,却井水不犯河水的两者粘连在了一起。
尽管这种粘连很是脆弱,甚至于强大的神魂微微颤动就能摆脱,可二者终究是有了联系。
江燃自化凡为神后,便再也没有过如此玄妙的感受。
非要用一句话去形容的话,那便是单凭空气就能存活的鱼儿,饮下了一滴河水。
这一滴河水带来的变化到底是好是坏,连江燃也不敢妄下定论。
但从凡心的雀跃来看,似乎并不算坏事。
“我得送二丫回家。”江燃暂且对这种变化置之不理,如同后知后觉一般回复燕奇人方才的问题。
二丫闻言目光一紧,小手攥紧衣角,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原本正在假意推辞不愿接受飞燕刀的燕奇人,察觉到江燃回过神来,当即把半递出去的飞燕刀一把扯了回来抱在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