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气氛如同凝滞。
燕卫国只觉得每说一个字都用尽了全力,“玉情只是代表燕家出面,实际上付出代价的还是燕家。”
“她毕竟也是罗宏身死的当事者。”
江燃眯起眼睛,厉声道,“你是在用话点我吗?”
“怪我在罗宏身死后数日不现身,堂堂宗师藏头露尾把一切留给你燕家来承受吗?”
“你是想说,燕玉情去见李素同一事,不赖你燕家,皆是本尊一人之错吗!”
他神魂凡心相融,虽也有凡人姿态,可归根结底仍是渡劫尊位,眼里哪容得下燕卫国自以为是的小聪明。
“燕某不敢。”燕卫国也不解释,拱手低头,脸上神情自若。
“好一句不敢!”江燃凝眸看了他两眼,拂袖转身,“自今日始,燕玉情的事,你燕家不用再管了。”
“江宗师!”燕卫国听到这里终于慌神,燕家付出代价终究是为江燃在遮掩,若说他心甘情愿倒也未必。
只是江燃毕竟有恩于燕家,真要把人推出去,那就真可谓自绝于清江了。
他也没想到对方洞悉人心的本领这么恐怖,只一句话就把他所思所想猜的干干净净,简直不像是个双十年华的年轻人。
只能说天才不同于普通人确有其事,不管是武学一道的天赋,还是洞明世事的学问。
燕卫国慌神的点不在于江燃看穿自身想法,而是他最后那句话。
他现在最怕的是燕玉情去不了碧云亭。
同意燕玉情自证清白,但见面地点要在燕山市,这是他和大宗师两人商议的结果。
李素同本身不足为虑,燕家得罪得起,可要是加上大宗师,那开罪和疏远的,就不仅仅是一门两户了,说不准真会把过往的香火情消耗干净。
管不管燕玉情不重要,重要的是江燃万不能凭武力把人带走,否则明日燕水河畔面对李素同时,燕家付出的代价怕是一倍不止。
“收起你的心思。”
江燃在门口顿足,月光把他影子拉长遮住屋中一脸惊慌的燕卫国。
“燕水河畔,碧云亭中。”
“我自会去见李素同。”
“罗宏死于我手,这件事算不到你燕家头上,更算不到燕玉情头上。”
他背对着燕卫国,声音比方才更冷。
这厮不敢让燕家落下个出卖恩人的坏名声,便起心动念把燕玉情推上风口浪尖。
真让化劲宗师来审,燕玉情大概率扛不住宗师手段,这样一来出卖江燃的,便不是燕家。
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燕玉情身体中,到底流的不是燕家的血。
“江宗师,李素同身后还……”燕卫国慌乱之下只听出江燃要去见李素同之意,眼见着他一步便跨出门外,当即喊道。
“聒噪!”江燃一声大喝。
九劫气劲如浪涛自门口席卷而去,所过之处一片狼藉。
燕卫国话未说完,便直觉一股巨力撞在身上,直将他撞得顶在墙壁上数息,方才重重坠地。
一口鲜血强忍着没有喷出,只从嘴角缓缓溢了出来。
“燕奇人,这就是你燕家后人。”江燃回眸看了眼瘫倒在墙根处的燕卫国,一声轻哼落罢,已是不见了踪影。
“大宗师,呵……”
耳边充盈着不屑的轻笑,燕卫国紧捂着胸口,浑浊的老眼中今夜第一次浮现出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