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年之后,苏晋升任尚,位极人臣,沈奚因一桩小事栽到了她手上,便套交情问她,能否在挚友的面子上,私底下责罚则个算了。
苏晋高坐于堂上,清冷说了声“好。”然后扔下一捆麻绳,“当年绑我那根,你拿去勒脖子吧。”
眼前被沈奚搅和得鸡飞狗跳,朱悯达却在这喧嚣中冷静下来。
沈青樾说得对,柳昀是百官之首,苏晋不过区区八品小吏,为了这么一个人跟都察院僵持不下,不值得。
是他冲动了,险些顾失大局。
朱悯达喝住沈奚,凛然道“
君不君,臣不臣,像什么话”然后侧过身,对柳朝明道“既然有柳大人作保,苏知事这回的过错,本宫便不追究了。”然后叹了一声,“罢了,在都察院的情面上,此子就让柳大人带走吧。”
羽林卫为苏晋松了绑,苏晋因方才挨了一杖,脚落在地面还有些发颤,一名内侍要上来掺扶,她摇了摇头,往一旁避开了。
苏晋走到柳朝明身边,与他一起跟朱悯达拜别。
两人没走两步,朱悯达又叫了一声“柳大人。”
苏晋眸色一黯。
朱悯达的唇边含着一枚浅笑,仿佛方才的森森怒气不过是一个玩笑“柳大人平日公务缠身,与东宫来往的少了,连上个月小儿周岁,也是只见贺礼不见其人。下个月末是太子妃的寿辰,还望柳大人一定要来。”
这便是跟东宫买命的代价吧。
在景元帝暴虐的苛政下,被矫枉过正的朝纲无不彰显着一种岌岌可危的君臣失衡。
尤其当这名开国君主已垂垂老矣,各皇储拥藩自重,谁又不觊觎那至高无上的皇权呢
似平静的皇座之下势力林立,身在旋涡之中,哪怕位极人臣,也是浮萍之身。
柳朝明回首一揖,表情无波无澜“多谢殿下相邀,太子妃的寿辰,微臣一定到。”
被折腾过一番的宫前苑终于安静下来,朱悯达了一眼朱南羡,见他仍怔怔地盯着苏晋离开的方向,心里头一股怒气又涌上来,甩袖走了。
羽林卫跟着朱悯达浩浩荡荡离去,朱南羡卸了束缚,伸手摘了堵在嘴里的布巾,然后吐了一口淤血,仰面躺在地上,愣愣地着风雨欲来的天幕。
包扎好的膝头在方才的挣扎中又渗出血来,除了牙龈,指腹也抓得血迹斑斑。
可有什么用五年前他没有保住苏晋,五年后,他仍没有。
起码保住她的,不是他。
沈奚劳心劳力地搅和一番,总算得了个善果,扶住地面跌坐在一旁,着朱南羡这一身狼狈样,啧啧两声问道“十三,方才那个被绑在刑凳上的,就是当年你为了他,差点卸了曾友谅一条胳膊的那位”
朱南羡转头他一眼,似乎不想多说,只问“你来干什么”
沈奚嘻嘻一笑,
向刑部大牢的方向“我啊,我有个仇人快死了,我来给他送一顿上路饭,毕竟做了一辈子仇人,也是缘分嘛。”
朱南羡又别过脸盯着天幕,懒得再理他。
沈奚他这副样子,轻飘飘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觉得自己高高在上却无法把握命运觉得自己贵为皇子却连一个想保护的人也保护不了是不是恨自己只能眼睁睁着他死却无计可施。朱十三,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白活了”
他这一番话如同利刃,一路劈风斩浪地砍到朱南羡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