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着眸,将三杯斟好的酒盏依次递到苏晋,沈奚,与顾云简手中。
沈奚接过酒,却
没有立时碰杯来饮,而是问“顾御史何时动身回济南”
顾云简道“其实早该回了,好在柳大人体恤下官,知道下官这里,还有定亲宴要办,将日前太子殿下吩咐查理羽林卫的要务交给下官,让下官能在京师多留半月,但也就七月中,就该走了。”
沈奚道“这么快”了赵妧一眼,又问,“二小姐也随顾御史一并走”
赵妧垂着眸,睫稍颤了颤,轻轻“嗯”了一声。
赵衍道“眼下是战时,一切从简,且外头又多流寇,妧妧此去济南,有云简与侍卫陪着我也能放心些,就当作是接亲了。”
沈奚笑道“也好,还是赵大人考虑得周到。”
他顿了顿,对赵妧道“七月中旬想必是西北军资军费筹备最紧要的时期,我到时公务缠身,想必不能如时雨一样腾出空来送二位。”说着,自一旁的婢女手里接过酒壶,又满上一杯,递给赵妧,“这杯酒算是沈某敬二位,权当是饯别了。”
赵妧听了这话,一下子抬起眼来向沈奚。
双目里像盛着一碗盈盈清泉,似是想说什么,却终是垂下眸去,自沈奚手里接过酒盏,低低地应了声“好,多谢沈大人。”
沈奚于是举杯道“那沈某便祝二位此去迢迢,不念归期,蓬莱路远,不念往昔,燕婉良时,恩不移。”
说着,率先仰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顾云简与赵妧沉默了一下,也与苏晋一起将酒饮尽。
苏晋了沈奚一眼,笑道“既已吃过酒,我与青樾便不多留了。”说着,两人一起向赵衍对揖过,折身就要往外头走。
方至门槛处,顾云简忽道“二位大人留步”
他似是有些难以启齿,犹疑了半晌才道“二位大人的墨宝闻名京师,阿妧她,她自小好诗,前一阵还与我说,想求一副二位大人的字,今日下官唐突,便替阿妧开了这个口,也不知沈大人与苏大人可否为阿妧各提了一句话,她日后带去济南,也好留着当个念想。”
苏晋笑道“这却好说。”
顾云简一揖谢过,了立在身旁的婢女一样,那名婢女会意,随即呈上来
两柄折扇。
折扇的扇面是空白的,只有右下角点着三两枝桃花。
苏晋想了一下,先提了笔,写了一句“漠漠一江风雨。江边骑马是官人,借我孤舟南渡”。
沈奚了这折扇,沉默了一下,也提了笔,写的是“扫却石边云,醉踏松根月。星斗满天人睡也”。
写完后,又笑盈盈地与顾云简道“整个京师墨宝最好的不是我与时雨,你好歹是都察院的御史,等要走当日,去跟柳昀求一幅字,他可愿给。”
顾云简听了这话,嘴上应是,心里却想着沈苏二位大人好歹好说话一些,跟柳大人提与公务无关的话,他怎么敢
苏晋与沈奚再与赵衍一点头,由顾云简引着往府门去了。
二人方走至外院,忽听外头小厮颤着声高喊一句“太子殿下驾到”
整个赵府闻声哗然,须臾间,只见赴宴的宾客女眷一下子全都涌到前院来准备参拜,苏晋与沈奚抬目望去,朱南羡正自府门走下台阶,见了他二人,愣了一下问道“你们这就要走了”
因这厢里里外外都跪着人,两人还是与他行了个礼,苏晋道“回殿下,是,部衙里还有些事,臣与青樾赶着回宫去。”
朱南羡点了一下头“那好,我本宫去跟赵衍道个贺,立刻就出来,你且等等本宫。”
说着,往内府走了两步才似是反应过来,与周围跪着的人说了句“平身。”
一众人等起了身,见沈尚与苏侍郎要在此等着太子殿下,连忙退得远远的去了。
苏晋这才想起这一路来记挂的事,问沈奚“你方才说年初岭南军资军费的账册出了问题,可这本账册做好后,我还在都察院,是我与钱月牵一起核查的,后来呈给柳昀,他也仔细过,都不曾察觉任何不妥之处。”
沈奚道“我正要与你说这事。”他想了想,“这账本明面上是没有任何不妥的,花费银钱的数目是对的,各物资的价钱也是对的,从兵部那头核过来的数目还是对的,独有一样奇怪账目里,没记清楚究竟买了多少物资。”
苏晋皱了一下眉“我没听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