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苏晋便将皇贵妃一案的卷宗取了过来,柳朝明粗略地翻了一遍,见各公文已被她按日子排理妥当,递给一旁的小吏,让他拿去都察院。
小吏走了以后,苏晋道“这回真是辛苦大人,等我送完使节回来,即刻去都察院领大人写得刑部结案呈词,将涉案人等处置了。”
柳朝明没接她的话头,只问“你何时回来”
苏晋道“原定的日子是七月十三,只是,”她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容,“我想走快一些,能赶在七月十二一早回来再好不过。”
她很少在旁人面前展露自己的情绪,眼下这么没由来地笑起来,想必是开心得很了。
也不知是因为什么事。
柳朝明着苏晋,只觉她的笑虽十分清浅,却情真意切,灼灼像有光,竟让人不敢久了。
他安静地移开目光“好,早些回来。”
苏晋正要送柳朝明离开,却见公堂外,御史言脩领着秦桑过来了。
言脩对着柳朝明与苏晋二人行了礼,说道“柳大人,太子殿下派秦护卫来都察院,说有要紧的事传您去奉天殿,下官怕耽搁要事,领秦护卫来刑部通禀您。”
柳朝明道“知道了。”
苏晋一听朱南羡要见柳朝明,猜到是朱沢微有异动,问“殿下他可有说是何要事”
秦桑左右了一眼,见都是可信之人,如实答道“禀苏大人,方才左将军来报,七殿下暗中整兵了。”
此言一出,柳朝明与苏晋的眉头同时一蹙。
苏晋略想了一下,对柳朝明道“我随大人一起去奉天殿。”
奉天殿内,沈奚前脚到,柳朝明后脚也到了。
朱南羡苏晋竟跟着柳朝明一起过来,愣了一下,倒也没多问,只对左谦道“你把朱沢微的动向仔细说来。”
“是。”左谦道,“末将方才接到七王府的探子来报,七殿下已于今夜戌时开始整兵,其中,暗卫五百人,府兵五百人,另有些残部,旧部,合计共两百余人,他现已将这统共一千二百余人的兵力全部安插去了城北皇陵附近,应该是想借明日大出殡之际,起兵制造混乱,伺机
离开,逃回凤阳。”
朱南羡向柳朝明三人“你们怎么想”
此刻奉天殿内,除了柳朝明以外,其余人等俱是朱南羡的亲信。按说东宫的事,他本不该找柳昀相商,然而这个朱沢微实非等闲之辈。
朱景元膝下皇子众多,三名嫡子除外,庶皇子里也有三六九等之分,甲等譬如朱觅萧朱昱深之流,其生母一个是皇贵妃,一个是开国元勋戚府里出来的戚贵妃。而朱沢微的生母岑妃,却是末流中的末流。
据闻岑妃原不过一名选侍,连朱景元的面都没见过,那阵子恰好五皇子患疟疾薨了,刚诞下的六皇子天生长了三瓣唇,岑妃赶在这个当口,被伤心醉酒的景元帝幸了一回,怀上朱沢微,这才慢慢晋了妃位。
饶是如此,朱景元也不怎么记得自己有这么一个儿子,一直到他十七岁该赐字了,才随意提了“沢微”二字,也是个微末的意思。
就是这么一个出生卑贱的庶皇子,却没有被埋没在朱景元膝下芸芸众儿女中,而是一步一步攀爬到差一毫厘登上帝位,其谋算之深,任谁都不可小觑。
沈奚道“朱沢微这个人,做任何事必然会给自己藏一计后招,何况他如今深陷绝境,这么大动作必定筹谋已久步步为营,我的意思是,明日就是大出殡,我们此刻再去琢磨他的心思未必来得及,不如”
“杀了一了百了。”柳朝明道,“他既然敢在皇陵附近埋伏兵力,就是给足了旁人杀他的理由。”
他想了一下,又道“但是,此事未必如起来这么简单。”
“臣也这么想。”苏晋道,向左谦,“左将军日夜命人盯着朱沢微,他除了调兵以外,确实没有别的异动了吗”
左谦道“确实没有了。”
苏晋又思索了一下,脑中灵光一闪,忽问道“杜桢有下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