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晋急遣覃照林回宫后,令凤翔卫以雨天道路湿滑为由缓速慢行,拖足了两日功夫才回到应天府。
这日清晨,出使的行队还未至正阳门,虎贲卫指挥使时斐已带了一列白户所在短亭外列阵排开。
虎贲卫是上十二卫中,唯一只受皇帝面谕的亲卫,也就是说,他们只听从两种旨意,其一是由皇帝当面下达的口谕,其二是盖有皇帝私印的诏。
由虎贲卫列阵于城门迎候,不啻于天子亲自出城,是大随最高等级的迎宾之礼。
但这样的迎宾礼苏晋是受得起的,她执掌刑部,是当朝一品辅臣,此番出使令安南与大随结下邦交之谊,暂平了岭南忧患。
除虎贲卫之外,前来相侯的还有金吾卫副指挥使及统领,礼部众官员,应天府尹府丞等。及辰时,只见一辆四骑宝盖的马车行至短亭,从车上下来的一人身着仙鹤补子,如画的眉眼经过两年沉淀平添三分静穆,正是内阁次辅,户部尚沈奚。
周遭大小官员见沈大人竟亲自来了,齐齐跪地拜见。
沈奚抬手在眉梢搭了个棚,往进京的官道上望去,问吴寂枝“不是说就快到了”
吴寂枝道“连着下了几日雨,今早才放晴,想必走得慢,差不多也就这时候了。”
正说着话,远道上果然传来马蹄声。
领行的两名凤翔卫统领见一众兵卫武将已等着了,其中一人打马先行,拜见过沈奚。待到苏晋的马车至,时斐翻身下马,高喝一声“恭迎苏大人出使返京”
身后虎贲卫,金吾卫单膝跪地,与众臣一起齐声高呼“恭迎苏大人出使返京”
沈奚大步上前,绕过第一辆马车,径自掀了随后一辆马车的帘,待苏晋下来,仔细了她,笑道“气色变好了,来出使这两年过得比从前在宫里好。”
苏晋道“宫里琐事多,一刻也闲不下,在安南反倒清闲些。”一沈奚面颊苍白,道,“你才是操劳。”
沈奚道“这几年每逢春至,湖广都犯桃花汛,年年都有流民灾民,今年三月拨了赈
济钱粮,如今议好重筑河堤,结果月头工部的人说款目不够,我刚派了人去武昌府,昨日夜里又有急函说有批流民不服安置,险些起暴乱,是以熬了一宿。”
苏晋道“你不必操之过急,流民不服安置的原因繁多,究竟是与当地官府有关,还是钱粮本身,亦或流民内部的问题,当派信得过的人去查明以后才能对症下药。桃花汛是问题本源,重筑堤坝能根除灾患,这是好事,不能因任何原由耽搁。”
沈奚点头“都察院派了巡按御史,刑部,户部,工部也增派了钦差,大约再过几日就有回函。”
前头柳朝明下了马车,一回头见沈苏二人正说着湖广汛情,便对短亭外跪地迎候的兵将臣工道“诸位免礼。”
一众臣工生怕逾礼,起身后也不敢站直了,躬着身退去一旁。
苏晋与沈奚没就着湖广的事多说,上前来跟柳朝明对揖过后,苏晋道“刚才我与青樾提起安南行商贩货的案子,也是巧,户部那里清查账目时也发觉端倪了。青樾今早已将证据给了刑部,吴郎中写好令状,正等着我审阅。”
吴寂枝果然呈上一张令状,一名小吏赶紧递上笔,苏晋接过,一面在令状上署上名,一面道“这两年时雨不在京师,有劳都察院为刑部分担,时雨心中十分感激。如今我既已回来,这样违令行商贩货的案子,刑部责无旁贷。”
她将令状呈给柳朝明“兹事体大,胡县令还是由时雨带回刑部先审,大人若放心不下,时雨会命人在结案后,将一应卷宗全移交都察院核查,大人觉得呢”
柳朝明到苏晋递到跟前的令状,接在手里,从头到尾仔细过,淡淡道“你既照章办事,那便按规矩来。”
“多谢大人。”苏晋点头。
苏晋明面上虽抢到了人,但不敢掉以轻心,打了个手势让两名凤翔卫统领将胡县令请下马车,打算转交给吴寂枝与金吾卫,由他们带回刑部。
柳朝明着由两名凤翔卫统领保护着胡县令一步一步走近,忽然抬起手,似是不经意地折了折袖口。
就在这时,其中一名凤翔
卫统领忽然拔剑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将剑没入了胡县令胸膛。
周遭的人均没有反应过来,皆愣愣地着这一幕,唯独苏晋一直提着心,当下知道已救不了胡县令,厉声道“拦住他别让他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