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岘看了,便大概明白了杜五郎带着梨园伶人自负盈亏的手段,票钱终究是没多少的,大头还得靠这些商号。
他不由感慨,杜有邻看起来不甚精明,没想到竟有个如此脑子活络的儿子。
台上的每一个表演都能引发人们的欢呼,毕竟其中大部分都是以往在宫廷中表演的,自是让没有见识的百姓叹为观止。
陈岘心中有事,却是目光逡巡,环顾四周,寻找着杜五郎,更在意的是想看看薛白在何处,可人多场面混乱,他始终没能找到。
第一个表演开始不多久,一人从过道处走了过来,不小心碰到了陈岘面前的小桌案,他回头一看是陈岘,愣了愣。
“敢问,可是陈公?”
陈岘抬头一看,只见这是个三十岁左右的俊美男子,须眉飘逸,风采不凡,他遂点了点头。
“不错,你认得老夫?”
“久闻陈公盛名,学生姓杨……”
此时第二个表演已经开始了,热场之后,上台的正是公孙大娘,将带着弟子们舞剑,气氛顿时热烈了起来,观众们欢呼不已。
陈岘只听得了这男子姓杨,一时也未听清他的名字,反而是听到后面的人不满地要求这个杨生坐下。
杨生手里拿着一张票看了看,却是向陈岘身旁之人问道:“叨扰了,敢问能否与你换个位置?”
那人既知陈岘是宰相,也坐不住了,拿了杨生手里的票便走开。
陈岘顺着那人的身影看去,只见不远处坐着驸马杨洄。
杨洄身边带了一个男装打扮、身材瘦小之人,蒙着脸,大概率是其养的外室。
陈岘本就是独自前来,倒也无所谓身边坐着的是谁,而杨生坐下之后,一边看表演,时不时也评论上几句。他学识不凡,妙语连珠,陈岘听得有趣,对他印象愈好。
待聊得更深入了一些,陈岘发现,这杨生还对治国之道,尤其是财赋之事极有见地,不由刮目相看,遂再要了一些下酒菜,添了两壶郎官清,与之同饮。
在棚子后方,还搭了二楼,设了雅间。
薛白正在雅间中用千里镜看杨洄。
“那也是你送出去的票吗?”杜五郎凑过来问道:“你竟邀杨洄前来。”
包括给陈岘的票在内,都是薛白拿来送人用的,至于他自己,反正都是待在这雅间之中。
“不是。”薛白道:“我给了陈月菟一些票,想必是她给杨洄的。”
“咦,你竟与她还有交往?”
“怎么?”
杜五郎欲言又止,目光一瞥,见到薛白身旁的杨玉瑶还是把原本想说的话咽了下去,道:“毕竟是忠王的女儿,少来往些比较好。”
“我知道。”
杜五郎很快把话题转了回来,道:“这场表演办得还行吧?我办这桩差事,可是惹了不少御史弹劾我。说我把宫廷御宴上的舞乐给鄙夫看,是大不敬,伱可得保我。”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那就好,我去了,你自己小心些,别让人撞见。”
杨玉瑶见杜五郎这碍事的终于走了,往薛白怀里一倚,道:“这么怕被人撞见?真当旁人不知你我的关系,哼,掩耳盗铃。”
“他说的不是这事。”薛白道,“一会让你见一个人。”
“谁?”
杨玉瑶已有了猜测,正待相问,却听得舞台上换了一段配乐,报出了下一个表演,竟是《白蛇》。
她连忙拿起千里镜往台上看去,专注地扫过了每一个伶人的脸。
然而,并不像她猜测的那般杨玉环扮演了其中哪个角色,不免有些失望。但这场表演她还是看完了,感受到不论是曲乐,还是舞姿都比以往她看过的任何一场《白蛇》要美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