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娘听了这话脸色终于有了变化,眼眶中溢满的泪珠终于落了下来,双拳紧握,染了凤仙花汁的指甲扎进掌心,细嫩的手心都被扎破了皮,她却好似全无感觉一般。
“日子都是自己过的,四叔母的话你能听进去几分是几分吧!”郑氏轻叹一声,她该说的也都说了,日后日后,只看素娘自己的造化了。
裴蓁没想到会在这遇见程家小娘子,便拉了她到身边说话,她手臂支在椅子扶手上,手指又支着额,神态有些娇懒,有一句没一句的和程家小娘子搭着话。
“县主,卫家娘子在看您。”程惠娘低声说道。
裴蓁挑了下眉,饶有兴致的望了过去,见素娘眼中含泪恨恨的望着自己,不由笑了起来,外祖父当年不敢怨恨圣昭帝,便恨上了外祖母,大舅舅也是这般,如今就连她的女儿都有样学样,明面上让素娘嫁过去的是姨母,可她不敢恨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便要恨上自己,这样欺软怕硬,可真叫人轻看了去。
裴蓁抬手压了压鬓上插着的鎏金嵌彩宝的彩蝶簪,那彩蝶做的栩栩如生,被她指尖轻轻一碰,蝶翼便微微颤颤,好似要展翅而去。
“表姐再看什么?是觉得我这彩蝶簪好看吗?”裴蓁歪着头看着素娘,笑吟吟的问道。
素娘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她自是恨透了裴蓁,若不是那日她来府里不知与四叔母说了什么,她父亲又怎会不去退亲,让她嫁给一个废人。
“是好看,表姐你近些,让我仔细瞧瞧那彩蝶簪。”
郑氏心头一跳,忙道:“太华最是大方不过了,你若喜欢她必要送你,等得空了,你在仔细瞧。”说着,看向了裴蓁,使了一个眼色过去。
裴蓁红唇翘了翘,便把那彩蝶簪摘了下来,她捏着兰花指,翘着的指尖修剪的圆润,上面染上淡淡的丹蔻,衬得那手越发的白,像一块上等的羊脂玉,便是手中捏着的彩蝶簪的流光也压不过那一抹白腻。
“既然表姐喜欢,我又怎会小气。”裴蓁下颚微微一扬,让丫鬟把彩蝶簪送到了素娘的手上。
郑氏心里刚松了一口气,素娘再次开了口:“表妹怎么不过来与我说说话,莫不是觉得愧对与我?”素娘说着便笑了起来,眼泪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
裴蓁却是不紧不慢的摇着手中的罗扇,轻笑一声:“表姐说的什么胡话,这样大喜的日子,可开不得这样的玩笑。”
“就是,我看你这是太紧张了。”郑氏随口附和着,脸上的笑意已有些维持不住。
素娘紧抿着唇,脸色已有些铁青,她由着郑氏握住了她的手,眼睛却直勾勾的看着裴蓁,忽儿的露出一个笑脸,点头道:“四叔母说的是,是我太紧张了,我倒是忘记了赵家和我卫家一样,都是武将,想来规矩也是和府里差不离。”
“什么武将不武将的,这天底下的规矩都是一样的。”郑氏心里叫苦,生怕这话被裴蓁传到德宗大长公主的耳中,让她以为卫家有要挟之意。
裴蓁淡淡一笑,只觉得素娘太蠢了,赵家连嫡子多折了尚不敢和外祖母发难,又岂会因为她而起事,便是她得了赵四郎的欢心,一个费了的嫡幼子又能翻出什么浪花。
素娘还想在说些什么,就被郑氏拿话堵了回去,正巧外面赵家的人来迎亲了,郑氏赶紧让接了帕子蒙在素娘的头上,又四处寻着杨氏。
杨氏正在一旁咬牙流着泪,却顾及着赵家来了人,不敢在哭出声来。
有小娘子透过支起的窗户朝外看了一眼,不由“咦”了一声,之后看向素娘的目光便带了同情之色。
杨氏顺着窗户一看,险些晕了过去,原来前来迎亲的非是赵四郎,而是他的兄长赵三郎代为迎亲,这样的大事上,赵四郎都不曾露面,可想而之他是真如传言中那般是落下了残疾,竟连床都下不了。
杨氏再也绷不住,哭出了声来,她这一哭,惹得素娘也是泣不成声,让人听了心里免不了生出几分同情之意。
陪着赵三郎来结亲的人也都知道赵四郎的事,这桩亲事说是喜事可却透不出欢喜之意,哪里又会有不开眼的人起哄打趣,
永宁侯府的郎君自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为难赵三郎,只喊了郑氏之子卫景云背了素娘出去。
“素娘。”杨氏哭喊一声,手扶着门框,看着卫景云背着女儿出门,悔不当初,只恨自己害了女儿。
赵三郎自然是听见她这一声喊,眉头不由皱了一下,下一瞬却被屋内盈盈起身的小娘子夺去了目光。
裴蓁自是有所察觉,毕竟那目光像出鞘了剑一样,锋利至极,她回头瞧去,红唇轻轻勾起,目光却平静,并没有因为那锐利的目光所吓住。
“那是太华县主。”有人在赵三郎耳边提示道,能陪着他带替赵四郎迎亲的自是都是赵家的至交好友,对于这桩亲事的由来也知略知一二,更知赵四郎落得这般下场的缘由,生怕赵三郎一个冲动在永宁侯府闯下大祸。
赵三郎先是一怔,之后目光彻底冷了下来,神情难掩森然的深深望着裴蓁。
裴蓁那双流光溢彩的凤目染上了挑衅的笑意,莫说她不惧他赵三郎,便是心有惧意,她也不会对赵三郎示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