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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就愿意了?”
“我也不愿意……但是,”羊夫人就低声说:“可是万一我爹逼我答应呢?”
“他为什么要逼你答应?就因为你现在过得好?”
“打小大家就都告诉我要让着妹妹,毕竟我身子好,从来也不生病,没心没肺整日都高高兴兴的,有什么事儿都能抗住。”
是啊,当初羊大小姐亲事没成又被许多嘲笑,也没见她怎么样,不吵不哭也不闹,所以羊百户就把心全偏到做了坏事的小女儿身上去了!而羊大小姐被这样对待惯了竟然也习以为常了!宁婉就问:“那你心里痛不痛呀?”
痛!怎么能不痛呢?羊大小姐想着自己的亲事让给了妹妹,大家又说自己嫁不出去,而卢夫人没有给自己做媒前的日子,自己虽然白天依旧笑嘻嘻的,但晚上没人时也会非常非常的难过,只是她不肯说出来让家里人担心罢了。现在她就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你们的亲事是我做的媒,我最希望你们过得好了。如果你妹妹硬加了进去,不只你和陈百户间会生了隙,就是陈家、多伦百户所都会让她搅得一团糟!”宁婉就又嘱咐她,“既然想好了,不管是谁逼你都要打定主意,千万别心软。还有陈百户那里,你总要让他和你一条心。”
羊夫人只是性子爽朗,眼睛平日并不落在家中细事之上,却不是真比别人傻,闻言一笑,“我知道了,今晚我给他打洗脚水!”
宁婉进了房里时,铁石已经在浴桶里洗澡了,见她就笑问:“有什么急事,竟连我也不顾了,与羊夫人说了这么半日的话?”她便挽了袖子帮他搓了后背,“不相干,女人的事。”却说:“我听说公公的伤不轻,本想去安平卫看看,但是如今城外乱糟糟的,时不时地有流民和夷人,钱县令已经下令不许百姓随意出城,因此只让来往的兵将们送了些伤药。”又反问道:“这样的大事,你怎么没有告诉我?”
“钱县令拦着你就对了,夷人虽然败了,但也难免有零星落在后面四处流窜的,且一逢乱时就会生出匪盗,这时出城很危险。”铁石就说:“我爹的箭伤是不轻,但我走前已经安排好大夫治伤,回来路上又得到消息说伤情已经控制住了,并不大要紧。再者我原想着你就是去了也不好在床前服侍,是以不必弄那些面子事儿,所以才没告诉你的,不想你倒先听别人说了。”
儿媳妇去照顾公公,自然有许多不方便,但是这并不是最重要的,铁石之所以不让自己过去,其实还是父子情分不深,宁婉心里十分明白,也就放过不提,便又问起安平卫当时的情况,“虽然听别人说过了,但总不如你知道的清楚,我怎么也想不明白那样高大的一座城竟然连五天都没有撑到就被破了呢?”
也不只她想不清楚,如今整个虎台县整日都在谈论此事,可是任谁打破脑袋也想不通,什么都比虎台县要强得多的安平卫怎么能这样快就被攻破了呢?而且还是被攻打虎台失败了的夷人攻破的?
第316章公心
提起安平卫城破之事,深通战事的卢铁石也竟不知怎么说才好,半晌才道:“总之,所有守城时应该做的他们都没做,所有不应该做的他们都做了!”
先是安平卫见夷人猛攻虎台,便放下心来闭城自保。做为辽东二十五卫最北的一处,安平非但城墙高大,兵多将广,又有军械所军需所等许许多多衙属,各种兵器弓箭在库房里堆得满满的,卫中所储存军粮更多达几万石,足够城中将士们不出城吃上两年。因此他们既没有出城抢粮,也没有急忙准备砖木擂石,甚至也没有认真准备防守。
冬季里护城河已经冻住了,因此夷便直接兵临城下,第一天就成功地用火箭将城内引燃数处,房舍都是相连的,因此火势很快就蔓延起来,许多兵士们连守城也不顾了急忙回家救火。
接下来周指挥使与知州大人便因为灭火以及许多事情打了起来,相互攻讦指责,都说对方祸国误民,却将灭火守城的事又放在了一旁。
大约所有人都以为夷人攻了两个多月虎台都没能攻下来,安平城是不可能破的,因此在守城上面都有些漫不经心,就连运送弓箭到城墙上这样的要事都有不及时的,更不必说吃饭、喝水、御寒衣物等等各方面全都一团糟,守城之军士气极低。
至于城破的原因就更是令人无语,原来西城墙下面有一处做烟花的铺子,在夷人攻城几天后铺子里堆成山一般的哨石还没有挪走,铺子虽然不与一旁的房舍相连火势没有蔓延过去,但不知哪里的火星飘过去突然引发了爆炸,当时火苗窜起了几十丈高,整个铺子灰飞烟灭不足惜,可却将城墙炸坏了一段,夷人见状便攻了进来,在城内四处砍杀,然后城内之人就打开别的城门逃出城去,铁石到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场景。
“好在我爹毕竟打过多少年的仗,见城实在守不住了,便急忙沿城墙招集将士们,将他们带到指挥使府,那里院墙高大,也勉强能算得上一座内城,又守了几个时辰,正好撑到我带兵到了。”
宁婉也听安平卫过来的人说起,守城时唯有卢老指挥佥事最为勇猛,又可惜当时他已经没了军职,只带着几个亲卫家兵帮着守墙,且又在夷人进攻最猛的东墙,若是他在西墙守着,怎么也不能让夷人就那样冲进来。
公公要不是将指挥佥事的官职袭给长子,他自己还管着安平卫的军务,也许安平卫也不会落到这样的下场?这个问题宁婉在心里转过几次,但显然再提起并没有什么用处,因此便只道:“路少夫人还告诉我,当初夷人攻虎台时,公公再三向周指挥使建言派兵援救,甚至与指挥使吵了起来,只是周指挥使不肯答应而已。”
“我知道,”铁石正在洗头,他的脸便隐在了水珠和泡沫中辩不清神色,只淡淡地道:“我爹也对我说过,而且还说他只是出于公心。”
宁婉便将热水用小瓢一瓢瓢地浇在他头上,将泡沫冲了下去,公道地说:“不管出于公心还是私心,安平救援虎台就是救他们自己,不救也是害他们自己。”
“只是他们知道得太晚了。”
“是啊!”
宁婉就问:“经此一战,周指挥使会怎么样?”她的确很希望他这个祸害会受到处罚。
铁石明白媳妇的意思,他也一向痛恨周指挥使,就一笑道:“虽然还不知道,但他恐怕也难向上面交待——就在城破前一天,他将知州杀了。”
“杀了知州?”宁婉惊得手一抖,舀水的小瓢竟都掉了下去,“路少夫人怎么连这样的大事都没告诉我?”
铁石一伸手将瓢捞过来,重新递给她,“再帮我浇点热水,好舒服!”又道:“这事现在还有许多人不知道,她一定不好在书信里写,路上不太平只怕万一遗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