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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靖海王与铁石说了半晌的话,便起身道:“我与卢兄弟竟然相见恨晚,苍州防倭之事我便全交给卢兄弟了!”又拉过儿子道:“卢兄弟初到惠州,便遇到我这不争气的儿子冒犯,好在卢兄弟已经教训了他,倒让他知道自己的斤两。且卢兄弟是当世名将,我便将他放在卢兄弟身边,跟着卢兄弟学些行伍之事。”
宁婉心里便是一喜,靖海王固然是谦虚,但他把世子留下,也是一种人质,必然是真心想用铁石帮忙的。
铁石听了也是感动,他虽与靖海王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但其实心里也非一点疑虑也没有,毕竟他们初到惠州就差一点遇难了。此时便起身拱手道:“我虽打过几仗,但其实都是在北地,对海战并不懂。王爷纵横四海,威名远播,世子将门虎子,自然要跟随在王爷身边。”
“我打海战的确还可以,但是守城就不行了,如今我坐镇惠州,此地倒还无恙,可是沿海几州却时常有倭人进犯,其中以距惠州最远的苍州为最甚,我就打算交给卢兄弟。至于犬子,还请卢兄弟收于帐下听令,还望帮我好好教导他。”
靖海王的确如传言一般海盗出身,说起话来很是直白,但也为此,倒让人分外相信,铁石便慨然应允,“既然王爷委以重任,下官敢不奉命!苍州之地既交付于下官,必全力挡住倭人,不让他们肆虐!”
靖海王就起身大笑道:“新帝是个昏君不假,但竟帮了我一个大忙,将肱股之臣送到闽地,我得卢兄弟,有如大鲲长了翅膀,陆上海里,唯我独尊!”
这话似乎有点不对——若是真正追究起来,应该够得上犯上谋逆了吧。可在这天涯海角,还真没有人敢反驳靖海王的话,卢铁石和宁婉只能做没有听出来一笑而过。
靖海王世子上便上前给铁石行了礼,又道:“唯卢将军之命是从!”
铁石便拍拍他的肩道:“不敢,以后苍州的防务便要由我们担起来了,定不再让倭人残害我朝百姓。”
靖海王将事情说过了,亦不多坐,便道:“卢兄弟既然应了我,我自然都放心的,明日我就在惠州城内海皇府为卢兄弟接风,然后拨派兵丁、军械、粮草,再送卢兄弟到苍州接任!”他亦果真爽快之人,说了便做,一样样绝不敷衍。
宁婉眼见着情形如此转变,总归是不解,“虽说我们知道自己人品不错,但靖海王只凭打听到的消息便肯将几千兵丁交给你,竟让我有时觉得是在做梦呢。”
卢铁石便与媳妇一同躺在竹榻上,原来这里非但睡不了炕,便是木床也会觉得热,唯有这青竹皮编的榻十分凉快,他们入乡随俗也用上了,便是连竹榻时常发出的“咯吱吱”声音也习惯了,摊开手脚吹着风轻声说:“我在锦衣卫时曾听过一个传言,只当是无稽之谈,现在想来恐怕是真的——靖海王是前朝皇室后裔。”
宁婉听了唬了一跳,便从榻上坐了起来,引得那竹榻又一阵咯吱吱地响,“无怪说起你打败夷人时靖海王的神情十分敬重。”原来前朝并非败于本朝,而是败于夷人之手,后来本朝高祖自夷人手中重新恢复华夏,一统江山。再想想靖海王的容貌、言谈、作派,竟越发觉得铁石之言可信,“听说前朝皇家之人一向仁厚,只是不大知兵事。”
“靖海王之所以一向毁誉参半,便是因为他手下的人大多来自海盗,如今也免不了还做些杀人越货的营生,他亦不能完全掌控。”
想到那一日的经历,宁婉便道:“以后我们到了苍州,再不能许兵士们如此胡作非为,便是罪人,杀头亦是应该的,但也要明正典刑,哪里就能随意草菅人命呢!”
“媳妇说得不错,”铁石就道:“靖海王也未必不知道这些,只是他自己原本就是海盗出身,因此想改也难,因此才将世子送到苍州。”
“靖海王这样的枭雄,哪里只是表面上的简单豪爽,只他将你派往苍州这一步,看起来随心所欲,其实所用心机不知有几重呢。”宁婉就笑道:“你再看他并不邀我们去鹿岛,一切人员调动、粮草筹集都只在惠州城里,便知他其实是极细致的人。”
“不论他有几重心思,但是我本就是奉旨前来协助抗倭的,正与靖海王之意不谋而合,且我也愿意守护一地之百姓,因此我定然会用心守住苍州。至于其余的,眼下倒不必想太多。”
第351章鲍鱼
卢家自惠州前往苍州之前,靖海王又调拨了几百人交给铁石,靖海王世子将人带来,传话道:“父王命我禀报将军,这些人皆来自中原,先前在鹿岛亦是闲居,许是卢将军能用得上,因为一并全拨来了。”
铁石与宁婉听了不解,便将人传了上来,皆是历年自朝廷贬到闽地的官员及家眷,其中近几年出京的他们尚且认识。听这些人讲述,原来他们都曾在前往鹿岛的船上受过劫难,只是被扔下海中后又被打捞回来而已。
大家再回想当日,便明白了,无怪船上备了许多大网。当初船老大将女眷们送到了船舱里,应该是要放过她们,唯有男人们定然是要受些折辱,当然钱财也不可能保住。
这些自鹿岛被送回来的朝中旧官讲述在鹿岛上的生活,男耕女织纳粮贡布,一如最底层的百姓,语气间流露出对靖海王的畏惧。
计多地方对于流放来的官员先要打一顿杀威棒,意思是打掉他们身上的傲气。看来,靖海王对朝廷来人的杀威棒就是扔到海水里将大家的胆气都吓没了!
卢家人至此啼笑皆非,当初他们是着实受了许多惊吓的。再看靖海王世子,梗着脖子、胀红着脸,仿佛有多少话说不出来一般。
但是,虽然没有性命之忧,谁又愿意经历这一回呢。
卢铁石和宁婉自不好与小辈人计较,也就一笑置之了。对于这几百人,他们也没有因为过去同朝为官额外照应,只挑被冤枉又实有才干的到军中帮忙,其余的只做普通军户,随靖海王拨下兵士们择日出发。
铁石带兵多年,自有一套本事,不过十来日时间,散散漫漫的兵士船丁们已经大致有了模样,倒是能拉出去了。不想外头行伍间没事了,家宅里竟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就在出发的头天晚上,槐花儿和卢松与靖海王世子三个人打了一架,靖海王世子还挂了彩。
事情是被那位姓白的船老大叫破的,铁石和宁婉听了信儿赶紧过去,就见孩子们在军营后头的一处空地上,里三圈外三圈地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靖海王世子正气恼地赶大家回去,“我们不过是切磋切磋武功,不想白四叔误会了,大嚷大叫的,其实什么事都没有。”
船老大就说:“什么事都没有?若不是我拦着世子胳膊早让这小子咬下一块肉了!”说着狠狠地瞪向卢柏。可是柏儿却不怕,被姐姐拦在后头,却伸出头来不服气地喊:“靖海王世子欺负我姐姐和哥哥,我就是要帮姐姐和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