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显炀、李祥与卓志欣三人已然等在这里,待见了面,双方少不得一番见礼问候。
杨蓁与画屏穿的都是王府配发的衣裳,也都未曾刻意做什么华丽装扮,但在卓志欣与李祥看来,她们今日的穿戴已比上一次在王府门外所见的华美了许多。
人靠衣装,单是王府丫鬟的装扮,已令两名少女足够鲜妍靓丽,光彩照人。她俩一进门来,连老实本分的卓志欣都觉得整间屋子陡然亮堂了许多。
李祥就像相亲似的穿了身簇新的袍子,满面堆笑,向杨蓁见礼过后,便殷勤地招呼画屏:“画屏女山人快坐,今日才听说女山人已然从良,当真可喜可贺。我可要亲自敬女山人一杯。”
杨蓁秀眉一皱。
其时人们常把才华出众的名妓称为“女山人”,这对妓。女而言是个尊称,可对寻常女子可就成了蔑称了。
杨蓁淡淡道:“李大人此言不妥,画屏本就不曾为娼,何来‘女山人’,又何来‘从良’一说?”
李祥的笑脸顿时僵硬。
卓志欣也有些尴尬,嗔怪地望了一眼李祥。他那话说得确实太不合宜了,杨蓁还是刚脱离教坊司没多久的人呢,他这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岂非连徐显炀的面子都不给?
徐显炀纵是暂不在意李祥的内奸嫌疑,也觉得他这副得意忘形的色鬼相有够丢人,便硬拉他坐下道:“我讨的这媳妇自来说话直,有一说一,你这做大伯子的多担待着些儿,不过我管不了她,没法儿为你撑腰,只能劳你先把这点委屈挨下来了。”
画屏听得险些失笑,掩了口朝杨蓁递去一个俏皮的眼神:徐大人当真是疼你呢!
杨蓁老实不客气地生受了:那还用说?
画屏甜甜一笑,道:“无妨,我晓得李大人并无恶意。”
李祥骨头一酥,重又高兴起来,笑嘻嘻道:“姑娘别客气了。我是李大哥,他是卓二哥,徐大人官职虽高,论年纪却只能排行在三。”
杨蓁听他说什么都不顺耳,看他在眼前就不顺眼,于是蹙了眉,转眸去与徐显炀以眼神问询:我想整整他,你觉得如何?
徐显炀一脸的无所谓:随你,我不管。
这便好了。杨蓁伏在画屏耳畔低语了几句。
今日宴席是徐显炀的东道,目的在于让两位兄弟见见杨蓁,李祥与卓志欣两人少不得要与杨蓁这位新弟妹互相敬酒客套一番。
待得套话说尽,杨蓁便笑吟吟道:“不如咱们来行个酒令吧,权当凑趣。”
画屏接道:“不错不错,行个酒令,我便不客气来出个题,就取‘风花雪月’四个字如何?”
李祥发怔:“那是什么?花样儿划拳么?”
卓志欣笑道:“你恁爱喝酒的人竟不知道,那是酒令,就是出个题,轮着圈地说个句子,扣上题目。像这‘风花雪月’的题目,就是画屏姑娘先说一句带‘风’字的句子,弟妹就说一句带‘花’字的,然后显炀再……”
徐显炀闲闲地玩弄着筷子插口道:“不用带我,我是东家不参与,你们四个玩就是。”
卓志欣便道:“那就是我说一句带‘雪’字的,最后李祥你再说一句带‘月’字的。”
这下李祥傻眼了:“我哪儿玩过这种文绉绉的玩意?不来不来,还不如划拳得好。”
卓志欣道:“你叫弟妹也随着你这粗人划拳?放心,不拘诗词曲赋顺口溜一概可以。”
画屏也撺掇道:“没错没错,再说输了也就罚两盅酒,又不扣银子,怕什么的?”
她这一说,李祥也不好再推脱了。
徐显炀暗中好笑,他对杨蓁说起过,自他随着干爹发迹之后,有意提携这两个发小,卓志欣是早早就珍惜机会,随着他习文习武,几年下来已然很有了些功底,李祥却十分惫懒,文不行武也不行,除了心眼还算多,就一无长处。
难得杨蓁想了这么个点子整李祥,非叫他在画屏面前大跌面子不可。
“如此,便由我来开头了。我就偷个懒,先说句前人留下的。”画屏轻动葇荑,拿一根筷子轻敲了一下菜碟,“昨夜西风凋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