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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住口!”光是他这语气态度便已将皇帝彻底激怒,皇帝脸色阴沉如水,目中怒气隐现,“你跪下!”
诚王依言跪了下来,虽不再说话,却仍紧绷着脸,像个执拗不知错的孩子。
皇帝静静瞪视了他一阵,脸上的怒气还是淡去了些许,最后冷淡道:“你回去准备一下,尽快动身,去信阳就藩吧。”
河南信阳,是早就为他议定的藩地,只因皇帝一直不愿他离京,就将这事一直搁置,连那边的王府都还从未着人为他准备过。
河南信阳,并不是什么富庶之地,他这般“尽快”动身过去,连到时住在何处都还无法确定,对他这个十八年未离过京城、养尊处优的皇子而言,这已算得上个不小的惩罚了吧?
诚王并未多说什么,应了声“是”就起身告退,刚走至门帘跟前,又听皇帝道:“走时就不必来陛辞了。”
如此一说,这就是最后一面了。
诚王回首望去,只见到皇帝背对着他坐在炕边,竟连兄长的正脸都无法再看上一眼,他狠狠压下涌上心头的酸楚,出门而去。
雪下了近一尺厚,几乎阖宫杂役下人都被动员起来扫雪,乾清宫广阔的前广场是一片扫净的湿凉砖地,雪水冻成了薄薄的一层冰,比不扫的雪地还要滑。
随行侍从有意搀扶,诚王却摆摆手没让。
有这段时日主动透过去的讯息,传过去的暗示,必会令宁守阳以为,诚王已然对他深恶痛疾,为了对付他,拆他的台,连触犯藩王身份的大忌都顾不得了,竟然直接去插手朝政,还是边防军政,简直就是为了治他于死地无所不用其极。
宁守阳必定会因此如坐针毡,为了保住性命和地位,防止今上有朝一日被亲弟说动,他只有铤而走险,斩草除根。以他都有心弑君谋逆的胆量,买通杀手谋害一个亲王已经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事。
诚王走在乾清宫广场的中间,驻足回望。巍峨壮丽的乾清宫高踞丹陛之上,方才的兄弟对话仍然清晰在耳。
他是亲王,是先帝爷仅存的两个皇子之一,地位尊崇骨血高贵,既不是忠仆也不是死士,犯得上为了让那个糊涂兄长辨清忠奸就去慨然赴死么?
他才十八岁,还不想死呢!
可是,如果只是简单遇个刺,受个伤,以皇兄看来,一定会判定是他自导自演,有意攀诬宁守阳的吧?
只有真见他死了,皇兄才可能顿悟清醒。
这就是那日听了徐显炀转述杨蓁的话之后,他所做的决定。
或许,前世犯下的过错既然今世还未成行,就不该算作他的责任,但一想到那个一步之差就险些酿成的巨大恶果,他就无法释怀,就会觉得,自己有责任不惜一切代价去挽回补偿。
至少说,若非他先前一味坚信何智恒是奸宦,给皇兄留下了天真执拗的印象,这一次皇兄就不会那么听不进他的话,而且,也不会给了奸党谋害君上的希望。
确实是他犯过的过错,把局势拖累成了今天这个被动局面。
这天下都险些因他一人遭了殃,而少了他一人却不会有何损失,还会对许多人大有裨益,那又何妨走出这一步呢?
以现今的局势,即使厂卫抓到了宁守阳的把柄,献于皇帝面前,只要皇帝不信,便可判定是他们有意栽赃。这样与对手缠斗下去,还不知何时才能扭转劣势。一着不慎被宁守阳成功挑拨,还很可能会为徐显炀等人引来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