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邱的声音登时有些气短:“……我们当然不是摆设!但我们却要听从上面指挥。也是从那时候,我觉出了蹊跷——”
……
——榷场交易时,他正驻守在南门。
前方传来消息,说有马匪在西门烧杀抢掠,西门守军难支,老邱他们奉了上面命令,匆忙往西门跑。
到了西门一看,差点气炸——零星的十来个马匪,也值得他们一群南门的守卫跑来帮忙?
偏生榷场任何人不能骑马,他们火冒三丈也追不上马匪,待回到南门,入眼是一地狼藉,受伤的商人、散落的货物和支架……满目疮痍,问了活着的人,听他们断断续续呻吟着说,才知道被人耍了。
上百人的马匪趁着南门守备人少,将这里劫掠一空。
老邱这才却觉出了不对劲儿。
……
萧怀瑾一路抢粮,用过无数次声东击西的招儿,瞬间便明了:“你们上官怕是故意将你们调离值守,为了方便那些马匪抢掠。”
老邱点点头:“这样的事发生得太多了,我实在起疑,有一次就假装听从调遣,实际溜了个空躲进一个仓库后,发现这些马匪行事,其实上面都是默许的……他们根本就是串通好的!”
陆岩朝他比了嘘声的手势,老邱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缓了片刻,呷了口酒,又才继续开口:“那些马匪,烧杀抢掠西魏的商人。西魏的士兵倒是想抓,但马匪熟知榷场路线,总能先他们一步逃跑。”
他叹了口气:“不过那时,我还并不明白,上面的人这样做是出于什么目的,那似乎也与我没有关系。我只要听上面的差使,平时夹带些小物件儿拿去卖,给我小儿子带点玩意儿就可以了。”
萧怀瑾闭了闭眼,其实老邱不讲,他在朝堂颠簸这些年,也已经猜到了。
老邱垂下了头,拿着拨火棍的手有些颤抖,火盆里的火舌也跟着抖动起来,将他投射在墙上的影子照得凄惶:“直到不久后,我们伍的十来个人,被副尉叫去榷场的仓库帮忙。那时候五日一市,头开市的两天,商人都会把货物放在榷场存好,货物交割是由我们来做的。”
……
——那大抵是十月,西魏快要入冬了,要换些粮食盐茶和药材。
有个晚上,已经是后半夜了。
天边弯月高悬,他和十来个兄弟被叫到榷场,那个胖胖的副尉拍了拍他们的肩膀,笑得和善,做出一副慷慨的模样:‘你们在我手下干了这些年,都是兄弟,我也总寻思着,带你们发财。’
众人听了十分欢喜,老邱却有些忐忑恍惚。这样夜黑风高的发财,必然不是什么正经来路——必然是要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
榷场里这时空荡,连一丝火光都无。黑寂寂中,他们摸着黑进了仓库。
货物早已经被锁好,等待两日后的交割。副尉走上前,一脚踩在一个粮袋上,解开粮袋捆绳,黄灿灿的粟谷洒了一地,他张开胖乎乎的手:‘快,来拿!’
当面对取之不尽的赃物又不会被惩罚时,人的贪欲总会膨胀到极致。
那个夜晚,最终疯狂。
他们打开一个个粮袋,偷走一半谷物,又将泥沙掺入剩下的粮袋中,就这样交割给西魏人。
带走的粮食拿回去改善日子,带走的盐茶药材则拿去销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