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是夜朗星稀,高阙塞的城头,却依旧被浓雾遮蔽。
高旷的空中,一双织银长靴踏过砖石,静无声息站在城头最高的塔台上。白衣面具的少年居高临下静止而立,山头北风极大,他岿然不动,俯瞰脚下。
西魏的随军祭司跟在他身后,已经随着走了几个时辰,几乎把整个高阙塞的四面塔墙都走遍了。少年神情漠然,祭司也忐忑,直到站住了,才问:“可看得出用的是什么招法?”
少司命垂眸下眺,语调死气沉沉毫无波澜:“是结阵。”
西魏军祭司一脸茫然。
既与西魏人结盟,少司命就顺势多说了几句:“涿鹿之战,蚩尤也用过这迷阵。前汉传于张子房,高祖刘邦后,渐成秘法。”
换言之,中原用来“护龙气”的帝王辅佐之术,只在朝代更迭之际由高人传授,西魏是异族人,当然怎样也看不透。
蚩尤黄帝交战时招雾唤雨的典故,还是众所周知的。那军中祭司见少司命看穿,心中松了口气。只要能识破手法,就有解阵的盼头。他倒了倒苦水:“这雾天可持续有许多日了,总也不停,这布阵的人也真是耐性。”
少司命淡淡道:“正常。若停了,短时间难布第二次。”这不是什么随意的阵法,是向天借运,当然不能说停就停,说起就起。
“也就是说,这仗不打完,对方是不准备停了?”西魏军祭问道。
少司命不欲同他说一个字的废话。
能布下这样的阵法,放目整个中原,唯抱朴堂二三人,对方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上次在煌州边界,双方相持不下,是萧雅治打破了对峙,惹得他二人着恼,干脆联手自救。这次,却要真正地对峙起来了。
郦清悟是他难得欣赏并警惕的对手。也因此,他早有准备,甚至为防九星搅局,还专门想出了防备谢令鸢“坑中坑”的办法——也是被谢令鸢弄怕了,没奈何。他忆起了那天夕阳下的奔跑,这勾起了他很不好的回忆。
清辉月色下,浓雾笼罩,将月光也氤氲。少司命纵身跳下了十数丈城头。
他身形站定,衣袂飘带缓缓地垂下,整个人置身于浓雾中,却又仿佛穿透了雾障,寻找隐匿在暗中的人。
“叫拓跋乌放心。”
第一百四十章
趁着深夜雾色浓重,高阙塞的城头上,垂下一根长长的吊索。
绳索在墙面上晃了几晃,投下了模糊的倒影。城头上,三五个西魏士兵顺着绳索爬下城墙,跳到地面上。他们蹲在地上警惕四顾,片刻最前面的人做了个手势,几个人起身,追上少司命和军祭,跟在他们的身后待命。
军祭回头看了一眼,知道他们是拓跋乌派出来的精锐护卫。
西魏与晋国已经了对峙不少时日,倘若这次高阙塞之战,能够让晋军挫败,然后直取朔方城,大半并州也就如在囊中了。
所以,无论对于西魏还是晋国,高阙塞一战无疑都是扭转战局、决定乾坤的关键性一战。若能尽快驱散雾障,与晋军速战速决,方是上策。一味拖下去是无奈之举,纵伤敌一千却也自损八百。
因此,拓跋乌派了身边精锐,不惜一切代价,全力辅助少司命解阵,顺便也让军祭一道协助,存了想让他们偷师的心思。
可少司命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他泛着银色的瞳孔在月色下折射出冷光,似是将他们看穿,却也视若无物,继续漠然打量四周地貌。其他人想听他解释迷雾阵,却又不敢开口问,只好观察他的神色来揣测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