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居殿发生了御前行刺之事,早就在他来之前,就报过来了。但看到皇帝浑身血迹斑斑的样子,何容琛还是吓了一跳。
她仔细打量了两遍,确认萧怀瑾身上并没有受伤,那些血都不是他的,这才坐下,也没有管萧怀瑾坐不坐:“陛下来兴师问罪?”
她知道萧怀瑾失了白婉仪很心痛,但那与她无关。德妃是白婉仪赴死前唯一见过的人,遂她已派人去丽正殿叫来德妃,有什么话痛快说个明白。
结果萧怀瑾张口,木愣愣一句话:“景祐九年……到底是谁干的?”
景祐九年,是谁干的。
何容琛登时周身冰凉。
哪怕过去十多年了,提到景祐九年,她的心口还是钝痛的。其实人生往往都是挨了一刀子,尖锐的疼痛过后,再是伴随一生的钝痛。
那钝痛又开始在心头折磨了,她没有流泪,因不想在萧怀瑾面前流泪,声音却带上了风雨欲来的气息:“是白昭容告诉你的?”
若不是萧怀瑾看起来太失常,她真是很想说那句讽刺了无数遍的“母如此儿如斯”——这个柳贤妃,心眼儿都是浸在毒里的,怎么就没给萧怀瑾传两分?把个儿子生养得如此不上道,还偏偏贪心不足,想让儿子抢皇位,这是误国!
无论此刻何容琛在心中怎么骂柳贤妃,萧怀瑾只怔怔道:“是谁……做的?”他的口气里,不觉间带了哀求——多希望白婉仪只是临死前故意刺他,多希望何太后冷硬地回他,是韦废妃。
“是韦废妃。”何容琛咬着牙关,冷冷道,随后不再言语,似乎要吩咐人,将皇帝送客了。
萧怀瑾一边笑着一边哭了:“这么多年,你讨厌我,恨我。”
“那是因为你讨厌,值不得我喜欢。”何太后冷笑着,毫不留情地刺了一刀。
“景祐九年之前……你不讨厌我。我记得。”萧怀瑾仰起头,缓慢回忆道:“你还让大皇兄拿点心给我吃,我生病了你还让宫里挂朱砂,我御宴上被父皇训了你还替我说话……”
他说到大皇兄三个字,何容琛心中就一抽痛,她狠狠拍案,冲他呵斥道:“闭嘴!你也配!”
你也配让我喜欢!
你也配提到思贤的名字!
她已经刻意忽略很久了,他为什么还非要揭开这伤疤?
他为什么不死了!
她为什么要为了国家而忍着对他的厌恶!
“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提什么!你闭嘴出去!”何容琛气得发着抖,旧事重提让她又生出了想把柳贤妃挖坟戮尸的心。
此时一个女声打断了她:“陛下,我来说。”
何容琛转了眼珠,视线里,是韦无默走过来,宽袖下正掐着手心。她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很不好惹,渐步上前。
萧怀瑾看了她一眼,无知无觉。谁说,又有什么区别呢?只要是真相就好。
“我是受够了,才如此冒犯。望陛下恕罪。”韦无默只说这一句,不知是对谁。
何容琛忽然不想再阻止她,因为——我受够了。
都受够了。她闭上眼睛。
“你,真是活该。”这是韦无默的第一句话,四周一片倒抽凉气。
一个女官对着天子说这种话,她也确实不要命了。是要袋刑,还是大辟?
但四周内侍,没有一个敢插话,呵斥她不敬。苏祈恩悄悄挥手,几个人赶紧退出了,他们还想活命。
“你只顾着想知道,你那恶毒的母妃到底有没有犯下杀孽,你有没有想过,你来问太后,对她更是伤害?”
韦无默直视着他,尖锐地问道。
“死的是大皇子不是你,你觉不出痛啊!你才死了两个刚出生的儿女,就伤心欲绝成那副样子,你想想把孩子养到十岁被人毒死,是什么心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