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西魏人习惯自己带些肉干奶干,这就难说了……”
拓跋乌看上去也不像没底气的样子,这究竟是疑兵之计还是手中有粮心中不慌,萧怀瑾也猜不出来。他挥手,叫他们退下了。
李尧等人便退了下去,帐子里复又一片安静。
灯一直亮到了后半夜,火盆沉默地燃烧着。
军营里已连着开了几夜的会。谢令鸢单独睡了一个小账,半夜醒来,看到外面中军账里依然明亮,她裹衣起身,推开门,便见萧怀瑾坐在火盆边,对着舆图发呆。
这一幕,她不由心生感慨。曾几何时,这样的情景,她只在何太后的长生殿里见到……那时候皇帝在干什么?哦,养老虎,喂豹子,听白昭容唱曲。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看了一会儿,她忽然觉得萧怀瑾头上有什么反光一下,白花花的刺眼。她走近,才发现居然是一根白发。
萧怀瑾察觉有人近身,抬头便见德妃直直盯着自己,怔道:“德……妃的二哥,你盯着我做什么?”
谢令鸢回神,才发觉自己方才有点冒犯,未经通报进入中军账中是刺探军机的大罪,深夜里她盯着萧怀瑾一语不发也挺渗人。
不过皇帝从不跟她追究这些,她转开视线,温声道:“睡前收到何参军的文书,说已下令南六郡的军府,叫他们派人去天水县接军饷,不日便到。我们粮饷是够的。”
萧怀瑾听出了她话中不动声色的慰解,心下生暖,随即茫然起来:“……?接粮?哪里的粮?谁送来的?”
“长留郦家呀。”谢令鸢笑得有几分意味深长,似乎还有点磨牙:“您不是在那里,半夜跟郦家人打了一仗吗。郦家人找不到您,倒把我们给痛殴一顿。”
萧怀瑾:“……啊?”他是怎么也没想通自己哪里招惹了二皇兄的娘家。
这算是……仇家寻仇来了?
谢令鸢说的天水县,位于并州东南,远离西关朔方等兵镇重地,相对安全。
南方六郡的几个军衙,接到行台发来的公文后,拼拼凑凑,总共调集了两千人手,在天水县外的定点镇子上,等着交接中原送来的粮草。
郦依灵从来没在这样风吹日晒的冬天赶路,到天水县外时,白皙的脸都有些被吹皴,泛着两坨高原红。她的兄长郦依君也晒黑了点,看着还是颇为精神。
“诸位辛苦,这一路应该还顺利吧?”奉命前来交接的天水县差官上前,客气寒暄,笑着道:“煌州那边,常年窝着山匪,路可不好走。”
郦依灵笑了笑:“谁敢。”
简短两个字,气势十足,令人不由刮目。
粮草一万五千石,除了谢令鸢她们一路敲诈的,还有郦家自己捐的。负责清点的官差很是感动。前些日子,督粮参军何赐学把全并州的乡绅豪族勒索了一遍,这件事在并州传开,成轩然大波,褒贬不一。如今郦家这样慷慨的世族,委实不多见。
交接手续完毕后,郦依灵画了押,随口问道:“这些够么?你们准备送去哪里?”
“迟迟等不来你们,前些日子没办法,何参军就出城,去征了些现粮,所以朔方城内暂时是够了。”那官差笑了起来,具体数额是军衙机密,他们也不清楚。只听说有的豪绅交不出现粮来,只好打了欠条,这下连明年的军饷也不必发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