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怀瑾子时前带人离营,为了保证夺城和正面战场对拓跋乌的压制,营地里只留下了郦家的一千名部曲,以免晋军编制的士兵不听郦依灵的话。
他走之前还派了十二路斥候,所以谢令鸢和郦依灵也没有闲着,二人在空地上生着火盆,听斥候往返于两个战场,不断喊军情:
“大将军与拓跋乌在下坡相遇,我军合围,拓跋乌摆雁型锐阵,未能冲破!”
“屠副尉冲城被围,负伤!”
后方辎重营的情况,同样也被他们传给在前方的萧怀瑾。
子夜极寒,为防火灾,炭盆也生得不旺。不过谢令鸢几乎感觉不到寒意,她全身充沛着热血。所以郦依灵似乎说了什么话,她也没听清,直到听见“表兄”两个字才蓦然回神。
“……所以今天见到柳不辞,我又仔细打量了他很久。”郦依灵掂起根柴拨了拨火,随手将柴木扔进炭盆里,扬起脸:“你觉得呢?”
“嗯,”谢令鸢一脸神游天外:“……你再说一遍?”
好在郦依灵不是何贵妃郑丽妃那种脾气大的人,她坐在地上,望着黑夜之中的远方:“我觉得他们长得似乎有点像,柳不辞对他的反应也很奇怪。”
她比郦依君更要敏感细心,总还是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谢令鸢心中一紧,想起郦清悟曾经斩钉截铁地说,萧怀琸已死。
如今世道这样乱,已故二皇子还活着的消息一旦广为人知,后果将是灾难性的,还不知会有多少人打着二皇子的幌子作乱。
谢令鸢矢口道:“天下之大,众生纷纭,长得像也不稀奇。我在朔方城的时候,见过一个神志不清的小傻子,也是肖似我一个故人。再说了,柳不辞这人啊……”
郦依灵偏过头,一脸很有兴趣的模样。
“他脑子有点……”谢令鸢想说脑回路奇特,又怕郦依灵听不懂,做了个手势,欲言又止。
郦依灵恍然大悟,心领神会:“……不正常?”
“也不……”谢令鸢感到词穷,她很捉急:“比如,他在朔方城看到我们的时候,第一句话就是问‘你们都死了吗’?他以为自己是回光返照,才看到我们的。”
郦依灵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谢令鸢道:“所以呢,他有什么反应,你都不必奇怪。”
“哦……”郦依灵笑完点点头,柳不辞就这样在她心里被叩了个“脑袋有病”的帽子:“那可能是我想多了。”
“是想多了。”谢令鸢冲她露齿一笑=皿=,心道好险。
“可谁能想到,打劫粮草的流民帅,居然会是朝廷任命的大将军啊。”这样想想,柳不辞的脑袋确实挺不正常的,天上有路不走,地狱无门偏要趟一条路。郦依灵托着腮,望着盆里四溅的火星出神:“你们一路寻他,我猜也应该是不寻常身份。表兄虽然没有说过,但他既然肯信你们,家里就会不遗余力相助。”
谢令鸢忽觉有些感动,点点头:“他说过,郦家对他很好。”
“是大伯和爷爷都偏疼他,”郦依灵笑了笑:“他自己也是个很谨慎的人,从来不会行差踏错,有时候我想,会不会是……寄人篱下,就会过早地懂事?”
那句“寄人篱下”有点刺痛了谢令鸢,相比起来,郦依君他们的无畏,也是一种幸运,也难怪郦清悟不愿让郦家被战祸波及了。
“那样低调,”郦依灵叹道:“所以他肯定很喜欢你。”
“啪”的一声,火舌爆开,谢令鸢觉得火光烤得脸颊有点发烫,她听见自己的回答被心跳声淹没,干笑一声:“这又怎么见得。”
“真的,”郦依灵认真道:“他很少回郦家,更遑论带女子进门。”
炭火灼人,谢令鸢离火盆坐远了点,才觉得面颊上没那么热了,心中却还是悸动,一时竟然有些想念郦清悟,算起来也有半月未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