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姑姑不让她当皇后,不想让她被何家的算计伤害,也不愿何家仗着外戚权势再祸乱国家。她不知道伯父和堂姑姑究竟谁的选择才是正确。但她知道选择什么,会让自己更坦荡更高兴。
宁愿在乱地的衙门日夜操劳,也不想在后宫高闱里阴私算计,搭上不知多少人的性命和尊严。
所以她决定遵从堂姑姑的意愿,放弃争后位了。
说到这里,她认真托付谢令鸢:“我不在的这段日子,倘若陛下再和我姑姑吵架,你就劝一劝他们,算是帮我的忙了。”
谢令鸢应了,这对她劝架小能手来说最多只是长两个针眼。
“你这样,太后也高兴。她皇宫里,抬头看到的永远只有被高墙围住的那一片天,终于让你走了出来,多好。”最后两个字声音渐小,羡叹似的,“对了,送你一首诗。”
诗?何韵致一怔,才想起谢令鸢是出自豫章谢氏的诗书高门,以前为了邀宠,天天闷在宫里写酸诗给皇帝呢。
不过自从她死而复生晋封德妃后,就再也没作过什么酸诗了,想来竟有点怀念。不妨听听。
谢令鸢的声音抑扬顿挫,响彻在院子上空,竟隐有回荡之意——
“锦衣华服生端严,钟鸣鼎食绕身前。处事有规行有矩,韵致八方辅九天。”
“啧啧,”何韵致忍不住笑出来:“你真抬举,若我真的有辅九天之德,扭转朝廷兴衰,岂不成一代名相了?”
“我没有骗你。”谢令鸢斩钉截铁道。
何韵致:“……”能不能不要这样一本正经?害她竟然对未来生出了一点小期待。
谢令鸢笑得越发慈祥了,往何贵妃内心深处,不断种下信念:“你会有治世之德,也会有自己的广袤天地。等我了结宫里的事……迟早也会离开。”她才不想当什么皇后,天天对着一群命妇说着可以省略五千字的废话。
何韵致笑得也像德妃一样慈祥:“我知道,你要和你的情郎私奔。”
谢令鸢:“……”
“放心,我会替你保密的。”何韵致一脸善解人意的模样,如今似乎也逐渐敞开了心扉:
“我向陛下请命,也是为避开与你后位相争。真是奇怪,以前曹姝月在宫里,我处处都要和她一争高下,现今对着你,却一点争后的心思都没有。大概是因为你不在意,弄得我也扫兴吧?”
如果谢令鸢想争斗,兴许自己也会被带出争斗心。人面对争斗的威胁时,总是本能地以敌对相抗。何韵致想一想,还挺庆幸德妃是个不争权夺势的奇葩。
。
她说不愿与谢令鸢争夺后位,宁愿退让留在并州。
谢令鸢快想哭了。
去年这个时候,她曾经用送礼物、示好、甜言蜜语各种方式,把声望刷到了【众望所归】,却从来没有像今夜这样踏实。当初她被卷入宫斗中,其他妃嫔急着自保与她撇清关系,果然那些声望也很快就失去了。
但是谢令鸢知道,从今天以后,她可以重新开始了。她曾经跌倒了,跌得很疼,跌得心灰意冷,甚至出宫。现在她被扶着,又重新站了起来。
重新完成天道给她的任务——收拢九星,回归正道!
何贵妃留在并州,萧怀瑾最终是允了,国事当头,他没有道理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