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着我罢了。”
哥舒翰皱眉,道:“没有这道理。”
阿布思道:“杂胡显然不希望我在朔方立足。杂胡的兄长不也盯着朔方节度使的位置吗?”
他们没说原因,但薛白大概能猜到……阿布思本是突厥部落首领,属铁勒九姓之一,当年,王忠嗣北伐突厥,打得突厥内乱而灭亡,阿布思也是那时投降了大唐,其部落也是王忠嗣安置的,与安禄山一直就不太和睦。
至于哥舒翰,与安禄山一向是有些过节,个中原因,似乎还与他们说的“杂胡的兄长”有关。
此时薛白也不吭声,听着他们三言两句的议论。
末了,哥舒翰给阿布思出了个主意。
“此事,你去求右相。”
“右相只怕是更偏心杂胡些。”
哥舒翰道:“你年轻,认右相为义父就是。往后万一有事,多关照义兄义弟,右相会念你的情。”
当着薛白的面,他这句话像是表了态,而且还切准了李林甫的心思,李林甫最近最担忧的就是儿子们不成器。
薛白却不会被哥舒翰这个表态吓退,认为只要价码给够,哥舒翰很快就能放弃李林甫,支持张垍,以至于之后的颜真卿。
至于杜有邻……薛白此前还真没想过推他拜相。
酒宴到了暮鼓前就歇了。
这些横行于河陇的将军们到了长安城犹心怀敬畏,恪守宵禁的规矩。却不知这些年宵禁已经越来越松散了,有金吾执卫的权贵们常常为了玩乐而犯禁。
薛白饮了两杯酒,微醺,哥舒翰假意问他是否需要人护送。
“如此,多谢将军了。”薛白竟不拒绝,顺势应下。
哥舒翰似乎有些后悔多问一句,其实又不太后悔,回头一看,道:“李晟,你送薛郎。”
“喏。”
“哈哈,送时是薛御史,回来便是薛判官。”
“末将领命。”
李晟是个很年轻的将领,只有二十三岁,身材魁梧,六尺有余,双臂过膝,体形像是一只巨猿,一双眼却像猫一样在月色中微泛着光,极有神彩。
他看薛白的眼神十分热情,在酒宴上就是。
“薛判官请。李晟,字良器,你以字称呼我就好。”
李晟伸手替薛白牵马的一瞬间,薛白低头看去,见了他手指上的茧,问道:“良器兄弓术很好吧?”
“略通弓术。”李晟应道。
过了一会,他道:“王节帅曾赞过我的弓术。”
薛白于是明白了,李晟原来也是王忠嗣麾下的将领,王忠嗣离任了之后,他留在陇右跟着哥舒翰。因这一层关系,他对薛白颇为亲切。
一句话,表明了态度,这位也绝不是仅有一身武力的莽汉,早生二三十年就属于那种能威胁到李林甫的出将入相之人。
且因为听了哥舒翰的命令,李晟真打算把薛白劝到陇右幕府,说了许多陇右之事,同时也被薛白套了一些话。
“方才在酒宴上,我听将军们都称良器兄为‘万人敌’?”
“就是叫着玩的。”李晟应道。
“定然有原由,何不与我说说?”
“好吧。”李晟只好道,“我十八岁从军,随王节帅击吐蕃,有蕃将守城拒战,我们攻城不下,士卒损伤甚大,节帅命弓手射之,我恰好一箭命中了那蕃将。”
薛白惊讶道:“从城下射城头,一箭命中?射死了?”
“恰好毙之。”李晟谦逊应道。
“不愧是万人敌。”
“陇右军中猛将无数,我就是个无名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