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宗宪低头钻了进去,这座大轿立刻被抬起向城门洞走去。
亲兵队长和亲兵们牵着马紧跟着也走进了城门洞。
杨金水还坐在马上,喘着粗气,两个随从太监费了好大劲才把他扶了下来,杨金水却依然迈不动腿,只能在随从太监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着。
与文武双全的胡宗宪和武夫的亲兵们相比,在江南织造局养尊处优多年的杨金水,可谓是细皮嫩肉的,连日的奔波,实在撑不住了。
再就是,进京的路上,听闻干爹吕芳也被打入诏狱,那时,杨金水只觉得天塌了。
和胡宗宪一样,杨金水也猜到干爹入诏狱的原因,可能与他在浙江的自作聪明有关。
但干爹自始至终不知道新安江毁堤淹田的事,这是受了无妄之灾。
见到杨金水走近,那个迎候的四品太监这时也亲自搀着杨金水走到蓝呢大轿前,替他掀开了轿帘。
杨金水同样没有直接上轿,握着四品太监的手腕贴近,低声问道:“司礼监为什么叫我入京?老祖宗那儿怎么样?皇上要见我吗?”
四品太监瞥了眼杨金水的胯下,就知他连动弹都费劲,就更别说逃了,干脆敛了笑:“杨公公,监中叫你入京的原因,你该比谁都清楚,就莫要装糊涂了。
老祖宗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隔着两千多里,还受了你的连累,诏狱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好人进去也要横着出来的鬼地方,你问老祖宗儿怎么样,过会儿你就知道了。
皇上修道有成,哪会见你吃着宫里的,喝着宫里的,还挖着宫里的腌臜狗奴婢!”
“你什么意思?”杨金水茫然了,愣在那里。
听这太监的意思,这轿子要去的方向不是司礼监,不是宫里。
“杨公公,奉万岁爷旨意,送你去诏狱与老祖宗团聚。”那四品太监从鼻子里出气。
自从老祖宗吕芳下狱,让司礼监首席秉笔太监陈洪掌了内廷的权,宦官们才真正知道有个情绪稳定的老祖宗的好处。
面对这一切的“元凶”,四品太监是恨极了。
见杨金水还不上轿,四品太监推了一下,杨金水猛地一下就省了,默然钻进了轿子里。
都这样了,被抬进诏狱也是好的。
况且。
浙江那里该杀的人,也都杀干净,这诏狱虽然难出,也不是没有出来的可能。
……
玉熙宫。
朱厚熜在御案前,反复书写和划去一个人的名字。
新安江九县决堤,但在胡宗宪的迅速反应下,淹的就淳安一县。
如今,新安江九县知县被胡宗宪王命旗牌所斩,空出的知县之位,当然要有人补上。
建德八县新县令可以交由吏部遴选,但重灾的淳安县,必须要有个合适的新县令参与赈灾。
黄锦刻意加重的脚步,提醒着沉思中的朱厚熜,朱厚熜望见黄锦空荡荡的手,“胡宗宪没什么想交给朕的东西吗?”
“回皇上,胡部堂入京,并未携带他物。”
“是吗?”
朱厚熜反问了一句,但不是需要回答的反问,手中的朱笔放下了,这次,没有再划去淳安新知县的名字。
清风徐徐,宣纸轻起,海瑞之名殷红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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