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海瑞在淳安改种桑苗,以蚕丝做县里作物,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江南织造局的丝绸生意。
于情于理,陈洪都该在得到线报后立刻上报给万岁爷,而陈洪迟疑的是,以锦衣卫的能力,不该不知道海瑞的情况,可为什么不见陆炳觐见上报万岁爷。
更让陈洪不解的是,这份线报获得的过于顺利,属于银子刚洒到浙江,线人、线报就送上了门。
怪哉!怪哉!怪哉!
想不通的事,陈洪索性不再想了,将线报报于万岁爷,至于之后朝廷局势如何变幻,再见招拆招就是了。
玉熙宫。
朱厚熜看着这道明显带有锦衣卫风格的“东厂线报”,没有过多的表示。
最早严嵩内阁提出的在江南改稻为桑,显然被改的有些面目全非了。
先是他这个皇帝改了严家、淞江府徐家的五十万亩献田,让严、徐两家想以国策形式兼并江南百姓田地的想法付之东流。
再是海瑞借新安江水灾后,淳安县民不缺粮食,改了一县稻田为桑田。
这样一来,江南多了近百万亩桑田,在西洋货商没有完全打开前,大明朝不必再增加桑田了。
改稻为桑,利了他这个皇帝,利了淳安县民,唯独没有利了严家父子和淞江府徐家。
海瑞不惜名声与浙江官场的虚与委蛇,不外乎是想替淳安县民先将真打实的种桑之利揣进兜里。
朱厚熜摇摇头,叹了口气。
海瑞其人,爱的不是他这个皇帝,爱的不是朱家,爱的是大明天下。
新安江水灾的事,海瑞不是不查,只是以淳安县民为先罢了。
再就是,海瑞刻意如此,也放松了浙江官场那些贪官的警惕,连带着麻痹了京里的人。
锦衣卫线报日夜不断,上报了过去严党之一的刑部侍郎鄢懋卿诏狱探监严嵩、严世蕃、徐阶的事,暗语交谈让三人在狱中稳住,狱外的形势逐渐有了明朗,狱外的人也在行动。
朝廷里,隐隐地传出了新安江水灾乃是天灾,皇上错下狱国之干城的言语。
狱里的人想出去,狱外的人在拼命捞人,当真是双向奔赴。
欲让其灭亡,必让其疯狂。
岂不知锦衣卫早已在暗中盯住了所有有动作的人。
倒是入诏狱后从未见人的胡宗宪,不喜饮,也不喜食,近日来,越来越憔悴。
朱厚熜特命太医给胡宗宪看过,但那是心病,不是药石可医。
这样的臣子,孝,也排在了忠前,但胡宗宪没有海母那样的父亲或母亲,来教会胡宗宪“以天下先”的道理,朱厚熜无可奈何,只有任他去罢。
皇上静修了。
陈洪失望至极,本以为这线报能向皇上证明自己,证明东厂几分能力,却不想皇上什么都没有说。
不过,陈洪不是一无所获,万岁爷看完线报,没有一点表示,难道说,万岁爷不再纠结于新安江水灾的事了?
陈洪的心猛然一跳,如果新安江水灾被最终论定为天灾,那么,严阁老、徐尚书、小阁老,或许出狱之日就不远了。
有了心思,就有了动作,陈洪借口让小太监通知黄锦来玉熙宫伺候皇上,而自己,则独身往北镇抚司诏狱而去。
这可是示好严嵩、严世蕃、徐阶,乃至于示好外朝最好的机会。
以此弥补前些日子东厂诛杀翰林院掌院学士王锡爵和罢去几十位翰林职位,削去功名的罪过。
雪中送炭,远比锦上添花好啊。
在陈洪走后。
黄锦来到玉熙宫,本想着在精舍外肃穆而立,等待万岁爷静修完毕,却不想舍内,铜罄声响了。
万岁爷没有静修!
黄锦下意识地望向陈洪离去的方向,寒气大冒。
……
诏狱里。
严嵩箕坐在散乱的稻草上,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