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我以为是我在做戏,原来你也在做戏。
我做的事情,你还知道多少呢?
你算到了我会忍不住夜闯清宁长公主府,你也算到了冷云空是我的人,你让冷云空拦我,是你算到这一去我必死无疑吗?
你让冷云空进端王府等我,又那样看着我,那样地心神不安,说明你心里对这次刺杀根本没有把握,你也抱着侥幸心理。可你还是那么做了。
你让人拦住我,可你自己却又是最冲动的人。
悲凉无形,却不缺乏力量,似是无休止增长的藤蔓,越长越密,扼住咽喉鼻腔,令人几乎要窒息而亡。
良晌,李嬅举着火把缓缓站起身,凄然惨笑,“我姑姑就是我姑姑。”
“说吧,把姑姑对你说的话,都与我说一遍。”
李嬅举着火把在荒废的草坪上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冷云空也提着灯笼跟在她身后,“清宁殿下说,要殿下记住,凡事勿要冲动,切莫因小失大。”
“还有呢?”
“清宁殿下要殿下堤防沈红渠。竹林遇刺之事,司徒父子查出与沈红渠有关,清宁殿下是一直想等着找出第三人再与殿下说。她不久前才想明白根本没有第三人。”
“沈红渠要杀我?好魄力。”
“清宁殿下还说,要殿下以她为鉴,凡事不可逞一时之气。她冒险是因为她年纪大了,又失去了唯一的儿子、唯一的儿媳、唯一的孙子,她已无所牵挂。而殿下与她不同,殿下还年轻,身上还背负着太多太多。”
李嬅停了步子,“什么失去唯一的儿子,唯一的儿媳,唯一的孙子?”
冷云空凄凉哀叹,“殿下还不知吧,侯爷一家惨遭屠戮,没留下一个活口,大理寺查出凶手是盗贼。”
“盗贼?盗贼以偷盗财宝为生,何必害人性命。”
一瞬之间,不需提醒,李嬅自行了悟,“这是老匹夫的惯用伎俩。”
她装疯卖傻这么久,姑姑只是陪着她演戏,从未揭穿她,还一直纵容她、护着她,姑姑是沉得住气的人,豁出一切去赌这一场刺杀,是被逼无奈。
老匹夫先派人残害姑姑的至亲血脉,又心平气和地答应姑姑办这一场游园会,老匹夫也在陪着姑姑演戏啊。
被算计的那个人,说到底才是那个算计别人的人。
姑姑与朝臣来往,老匹夫惯于伪善,故意放任,并适时激怒姑姑,让姑姑顾不上以往的布局。
姑姑只想立即杀死凶手解恨,老匹夫惯于伪善,不敢明着动姑姑,所以故意让姑姑看到机会,让姑姑主动出手,显得他自己清清白白。
如此,有人弑君,他处置弑君者名正言顺。
如此,他杀了高祖皇后唯一在世的女儿,假设有不臣之心的人打着为清宁长公主报仇的旗号起兵,支持者寥寥,因为清宁长公主本就死得活该。
如此,那些因他大改朝堂秩序而生了反心的臣子就会安静下来,他用实际行动证明给那些人看,即使是清宁,也斗不过他。
李嵩啊李嵩,你还是你呀。
去年年末,我毁了你的一个儿子,今年年初,你毁了看着我长大的姑姑,这盘棋,可真是精彩呀。
“姑姑连我都算进去了,那她可为自己留了退路?”李嬅坐在破旧房屋下的石阶上,问道。
“清宁殿下说,今日过后,她与皇帝一定有其中一人死去,如果被阎王选中的那个人是她,殿下不必为她报仇,她希望殿下好好活下去。”冷云空语调温和,可惜再温和的语调,也抹不去字词的冰凉凄哀。
冷云空拾级而上,从袖中取出一支发钗,“殿下,清宁殿下让我将这个转交给您,可号令她的暗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