蜡烛的光焰燃进了李嬅心里,李嬅摸摸瑞兽的脑袋,而后将瓷灯推回原处。
她拿过一张空白宣纸,重新提起搁置在笔山上的毛笔,写下一个字:马。
马晋同混迹官场多年,他受伤,难免有不知情的官员登门看望,一时半刻应当无事,可夜一旦深了,下手的机会就来了。
她吩咐齐峰去传家酒楼走一趟,一则是给罗逸笙报个平安信,二则,是提醒罗逸笙出手护一护马晋同。
她无法确定老匹夫是否会留下马晋同的性命,只不过,换位思忖,若她是老匹夫,就一定会对马晋同下手。
无关乎马晋同未能完成任务,而是马晋同死了,帝王就有足够的理由惩罚行凶之人。
“明者见于无形,智者虑于未萌”,这话出自《史记》,也出自于欧阳夫子之口。
早在她十二岁那年,她就有了封号,且有了封邑,华州历来和煦宜人、雨水充足,在她十五岁那年的春日,华州连续两个月滴雨不下,她并不将其放在心上,夫子便用这话教导她。
夫子提醒她切莫大意,需提前筹备,年少的她不以为然,以为到夏日便好了,夫子则一定要她派华州官兵引导百姓修井、储粮、建望火楼、备好防火用具。
事实证明,那一年的华州不同于以往,乃是最干旱的一年,田地干裂,河流干涸,幸而她有位有远见的夫子,才不至于酿成大祸。
夫子用事实教导她的道理,当年可救下华州百姓,此时,也可以救她。
老匹夫只是答应留下她的性命,并没答应不会在别的什么事情上为难她,比如,褫夺她的封号、剥夺她的封邑,乃至将她废为庶人、对她用酷刑。
说到底,老匹夫才是掌权者,就算是马晋同先行刺,传到宫外的说法,完全能够颠倒黑白。
所以,在麟德殿外,她既然已经与马晋同说了那些话,接下来,马晋同这个人,她必然要保下来。
保马晋同,就是保她自己。
还有,她是掌握着传国玉玺的行踪,但缺乏兵力,她既然需要兵权,她既然摒弃前嫌保马晋同,未来,马晋同只能效命于她。
先看今夜情形如何,若老匹夫先动手,明日,她何妨派个人去马府一趟,再卖马晋同一个人情。
“殿下,已是亥时三刻了,婢子能否进去?”
李嬅打开不日将送进宫的折本,正欲落墨,甘棠询问的声音传进书房。
“进来吧。”李嬅口里答应着,右手仍在写字。
甘棠老远就看见书案上的折本,走到书案前,她不敢看清李嬅的笔迹,低头看地毯上的祥云团纹,“殿下,你还真是一时一刻也不让自己歇着。”
“何事?”李嬅自顾自书写,语气淡淡。
“婢子自作主张,请了冷先生来。”甘棠纠结片晌,怯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