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短短瞬息,等韦无默一头雾水的被放开,站起来时,萧怀瑾已经抓着一只鞋,怒而向前走了几步:“是谁——”
台阶上,谢令鸢双手交持,正站得盘直条顺儿、一丝不苟,脚上鞋子齐整,整个人洋溢着世家贵女的从容微笑,端庄优雅。
而韦无默一脸茫然,裙摆尚有褶皱,一只脚还光着,一看就是踢飞了鞋,正不知所措。
至于她们后面跟的宫女内侍,更是各个神情复杂。
。
萧怀瑾一腔怒气,在看到韦无默光着的脚时,不得已忍了回去,俊美的脸上有几分讥诮之意:“竟然是韦女官……失蹄,你颇受太后重视,怎的连一双合脚的鞋都穿不上,这是要来朕面前现个眼,让朕赐你了?”
韦无默这才明白过来发生何事,低头看脚,原来是德妃的鞋飞出去砸中了皇帝!
大概是尚服局赶工匆忙,也或者是哪个主儿授意,给谢令鸢的尺寸做的大了一点。但这就罢了,她她她,她居然如此麻溜儿不假思索地跟自己换了鞋!
宫中才人以下不得服刺绣,然而韦无默的衣饰都是太后赐下,区区绣花鞋算什么?所以萧怀瑾手里的绣花鞋,她根本没什么好分辩的。
韦无默气得一双剔透猫儿眼都瞪圆了,可是萧怀瑾已经盖棺定论,她此刻再多言语反而是狡辩……她怒目圆睁,恨恨地剜了谢令鸢一眼,好一个德妃,果然心术不正,死不悔改,你给我等着!
萧怀瑾见韦无默竟然还这么堂而皇之的站着,俊美的脸上冰霜之色更甚,“啪”地将绣花坠珠的鞋子扔了回去。
他实在震怒,想想阳光灿烂,秋风和煦,他散了早朝,打完马球,听着小曲,看着美人,情意绵绵,两心相悦,忽然天外飞来一只鞋,带着尚未褪却的体温,砸在了他的头上。
身为九五之尊,不,莫说堂堂帝王,任一个男人在宠妾面前被人呼了一鞋底,都是极大的耻辱。就算韦无默是太后的“养女”,他也不是敲打不了她,正好借机给太后找点不痛快。
“跪下!”萧怀瑾怒斥。
谢令鸢见他动怒,念头一转,上位者每一个情绪,背后都是忖度了重重的算计,这件事必然不是单纯的发怒了。
她总不能让韦无默替她受罚。
电光火石之间,谢令鸢往韦无默前面一站,挡住了对方,再抬眼,两行清泪已簌簌而下,梨花带雨,极是楚楚动人。
她把自己代入了宫斗戏中争宠失败、流产打入冷宫的妃子,瞬间泪流成河。
“陛下,请您责罚臣妾吧!都怪这些时日,臣妾对您甚是想念,衣带都宽了几分,每日午夜梦回之际,脑海中都是您的音容笑貌……”
韦无默在一旁嘴又抽动了,音容笑貌大多是形容对故人的怀念啊,德妃娘娘。
“臣妾从西方极乐归来,一直想要为陛下陈述那里的美好,然而却未能得见天颜,遂辗转反侧,思念不已……幸而今日奉太后之命,韦女官与我去宫正司,途经此处,这才见到了陛下,以慰臣妾相思之苦……”
萧怀瑾被她一番哭诉打了岔,还是守着众人的面被一诉衷肠,念及德妃上天惠泽的身份,已经成了他需要的政治象征,一腔火气也就渐渐恢复了理智。
。
白昭容此前静立一旁,如净水之莲,见德妃泪雨婆娑,皇帝似有动容,便在宫人的搀扶下,以袖遮住右脸走了过来。
她姿容清丽如芙蕖,梳宛如壁画的飞天髻,眉尾微微向上勾起,飞扬入鬓,左眼下一颗红色泪痣。看向谢令鸢和韦无默时,眼睛里总有一种泫然欲泣的楚楚动人。
“陛下,不过外伤而已,臣妾已经无碍了。德妃娘娘与韦女官兴之所致,来仙居殿转转,本该是高兴事,方才大概也是无心之失,陛下莫要追究了。”
。
这个白昭容,真是一朵惊世绝伦的大白莲。
谢令鸢一边哭,一边想。白昭容是怕萧怀瑾忘了方才的怒火,还特意来温柔地提醒一声怎么的?
今天出门没翻黄历,遭遇了不少的麻烦,可两厢比较起来,何贵妃有火气直接当人面撒的作风,简直是一股旷世清流,耿直girl。
作为二十年资深掐货,谢令鸢对付这种白莲绿茶,还是颇有手段的。她正要把这一击毫不留情驳回去,教对方做一朵真正的白莲花,忽然胸口又是一痛!
西!子!捧!心!
捧着心口的谢令鸢真切明白,看来她注定不能走宫斗模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