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皇后赐膳,她一条狗也是不能进殿的,只能趴在门槛儿处,望向她二人。
皇后穿常服,胭脂色织金对襟衫,发髻上只戴了两支步摇与华胜。她素来只着淡妆,此刻微笑隐在窗棂阴影后,看不真切。
“昭容入宫,已有四载了吧。”仿佛漫不经心,曹姝月淡淡道。
算一算,教坊司一部,清商署,采女,美人,婕妤,充媛,昭容。短短四年,高升至九嫔,眼看离封妃也只有一步之遥——
“是。臣妾能有今日,多赖娘娘提点。”
曹皇后弯起唇角,脸的上半部分却没有配合发笑,于是这个表情看起来殊为怪异,好像上下半的脸是割裂开来一样。
“陛下这几日,也都是歇在你那里。本宫听说,昨日还闹了些动静出来。”
她的声音,优雅地在殿内回荡。
白昭容顿了顿,巧妙地应答道:“臣妾自当奉劝陛下雨露均占。”
皇后掌管后宫这几年,眼线自然不少。昨夜后半夜,萧怀瑾又去了钱昭仪处,这类事瞒不过她。而白昭容这样回答,云遮雾绕,若非是聪明人,只怕要想很久才能想出几重意思。
曹皇后又漫起微笑,笑意却并未爬上眼底。
她喜欢白昭容的知进退与聪明,也提拔了她与钱昭仪。然而白昭容心底深处,有谁也看不透的东西,那东西影响了白昭容的忠心,所以皇后也只能铲除她。
“你紧张些什么,先用膳吧。”曹皇后淡淡道,执起箸,示意她用膳,“本宫特意命膳房炖的天麻佛手,还有他们最拿手的蜜枣青豆酥,怎的,你不喜欢?”
白昭容玉手纤纤,置于案上,却迟迟未敢拿起那双筷子。那象牙箸有如千钧重,拿起它,她漂浮不定的身子就仿佛要被拉入漩涡中,没入万劫不复。
她抬起头,微微笑了一下,那笑容显得可怜楚楚:“禀娘娘,臣妾近些日子脾胃不适,御医说是肝气郁结,所以食不下咽……”
皇后听了叹息一声,带着怜悯地看她:“不用膳怎么行?本宫给你开开胃。”她说着,看了眼侍候的大宫女,那宫女离席,走去了偏殿。
谢令鸢看着对坐无声的二人,盘算着此刻去找萧怀瑾,是否来得及。从中宫到紫宸殿,一来一回少说两炷香的功夫……
宫女已经走了出来,手中端着一碗汤。
谢令鸢登时有种不祥的预感,顾不得会受罚,撒腿儿往内殿冲去,她必须要把那碗汤撞翻!
白昭容也是色变,正想要起身,却被大殿中几个内宦一拥而上制住了。她挣扎道:“娘娘若责罚臣妾,臣妾愿长跪坤仪殿……”
随即被宫女捏住了下巴,那碗汤往她的嘴里灌下去!
“汪汪汪!”
谢令鸢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冲来,矫健身姿划过半空!
第四十章
“啪”一声,碗落在地上,摔成了四分五裂。
曹皇后雍容地起身,冷视白昭容被灌下药后面色惨白的模样。她好整以暇道:“你也莫怕,本宫给你喝的,不过是避子汤罢了。”
“避子汤”三个字,宛若惊雷。
——曹皇后是故意,说给她的。
那药的苦涩还在口中回荡,白婉仪只觉得小腹都在隐隐作痛。然而皇后说了这话,她便知道,这是哑巴吃黄连,再多的苦也只能自己消受了。
。
前朝时便有如此惯例,若皇后无子,为了避免早生庶长子,便有此宫规,其他妃嫔侍寝后,要服下避子汤。
只不过,这样的宫规,也是因人而异,并不严格遵行。倘若中宫式微,或妃嫔家族势大,甚或宠妃得帝王庇佑……中宫衡量情势,也不会逼着妃嫔喝药,但还是会例行送避子汤去。
所以,如今曹皇后给白昭容喝下避子汤,也不过是宫规之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