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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若宿命般的,何容琛恰从此地经过,将一切尽收眼中。

——若说她嫉不嫉妒顾奉仪,她自然是嫉妒的。有一个女人,样样不如自己,却能得到夫君的爱宠,如何能不生妒意?

然而,她更不想看韦太子妃嚣张跋扈,她心里一直存着那口受辱的恶气。

何容琛施施然上前,走到顾奉仪面前,求情道:“姐姐何必动气,这样惩戒顾妹妹,未免太严厉了些。那箜篌,殿下也是爱听的呢。”

韦太子妃婉然地抬起眼,四目对视。

两个女人不动声色的交锋,在视线相交间。韦太子妃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她弯着唇角道:“何良娣妄议本宫训诫,不明规矩,掌嘴。”

最后两个字,她说的余韵悠长。她身后两个大宫女走上前,按住何容琛,当着众人的面,抽了她几个耳光!

“噼啪”的脆响,何容琛吭也不吭一声,就那么站着,咬着牙生生受了,巴掌落在她脸上,白皙的双颊很快泛起了道道五指印。

在那片清脆的耳光声中,韦晴岚唇角的弧度一直未变,那个耐人寻味的笑似是长在了脸上。她好整以暇地看着,顾奉仪急切又惶急,何容琛隐忍又傲气,她们都在无声地反抗。

待太子妃走后,顾奉仪泪雨簌簌道:“良娣姐姐是为我而受累……”她一时竟不知如何言说。

何容琛脸上火辣辣疼着,却还是端足了良娣的姿态:“无妨。顾妹妹本无错,何来受这些委屈的道理?快叫人将箜篌打捞上来吧,多一刻,怕泡坏了。”

她说完气定神闲地离开凉亭。

走出许远,逢了没人的角落,委屈的眼泪才悄悄落下。迎着秋风,两颊泪痕冰凉。

谢令鸢听到她恨恨地想,我以后就要这样了么?屈辱、隐忍要陪伴我一生么?

暮色渐晚,她流着泪,不曾留意到前方站着一个人。直待走近了,那人回过身,她才看清他样貌,竟然是初入宫时,前来接引她的宋逸修。

入宫的路上他善意提点了不少规矩,何容琛心下感激,后来入宫了也留心这人。曾无意间听别人提及,方知他正是荣国公广平宋氏的嫡系一脉,本应是日后的宗子、世子,全名叫宋逸修。

初初,她听到这个名字,便生出了锥心的悲哀之意。因京中许多勋贵世家,无不知道此人。何容琛的兄长年幼进学,宋逸修时常被作为范例,被先生拿来鞭策他人。据说他天资聪颖,三岁开蒙,是京中有名的神童。可后来宋家被韦太后灭了满门,他七岁入宫为宦。

也因这悲哀,何容琛一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好在也没什么机会见面,省去了尴尬。如今,却是撞上了,猝不及防的,脸上还挂着泪,双颊还泛着掌印。

她在秋色中沐风而立,茜色裙裾与鹅黄色的披帛随风荡起。宋逸修穿石青色的交领袍,越发显得如松竹般,有种对抗寒秋的冰玉高洁之感。

见她似是尴尬了,他偏开视线,似是解释般淡淡道:“仆方才见园中翠色好,想起幼时先生一句话,便来看看。果真秋意好景。”

他自称仆,宫中从不肯称奴婢,御前似乎也默许了。

趁他移开视线,何容琛匆匆揩干了泪,声音听不出什么异样:“哦,什么话?”

她下意识问的,他低低地答:“栉发耨苗,方不至成草茅之臣。天色晚了,良娣慢走。”

一句话,何容琛心湖如被人投入了巨石,以桨搅出了巨浪漩涡,涌动着波涛。

待往回走的路上,她不断回思宋逸修所言。他一定是将方才的一幕都看到了,也一定是清楚太子妃所为。他是在提醒她太子妃这杂草,若不除之必将妨碍她么?还是只纯粹赏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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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中隐隐祈盼着,若宋逸修能将此事告知太子……然而数日过去了,萧道轩那边没有任何异状。兴许是宋逸修未言,也兴许是太子未理会。

然而太子妃心里,却是重重给何容琛记了一笔的。其后的日子里,她专挑何容琛的错处,与其过不去,闹得东宫侍妾人心惶惶,也都避着何良娣走。

这秋景凉薄,人心比秋色还炎凉。何容琛走在落叶中,深吸一口气,凉意弥漫了肺腑,带了点微微的苦涩,在四肢百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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