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怅道:“那是我头一次觉得,若社稷不振,则亏欠万民。有些事,是不能退却的。”
身为皇嗣血脉,国家动荡如此,他连伤春悲秋的资格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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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是不能退却的。”谢令鸢低声重复这句话,转过头望他。“我也是这样想的。和你当时的心情,一样。”
那无尽深邃的眼眸深处,星星点点起了明亮。
“就算未来不能陪伴她们,亦看不见她们的成就——我也要为她们将来的道路,铲除一切荆棘。”
郦清悟怔了怔,夜风微拂,她的话则在风中渐低。他神色逐渐温柔。不再想阻拦她了,因他有他的经历,她也会有她的选择。
而他要做的,就是陪她一道去面对,无论生死。
他伸出手,握住了她。她的手要温热一些,似乎正沸腾的血在其下跳跃,让他感受到了异乎寻常的执着与气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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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长安,已经是暮春时令。桃花已谢,宫里则换上了绡纱的薄裙。
北燕的使节团越过黄河,已经临近潼关,议和之事日益紧迫。长生殿召对众臣,问和谈之政,谢令鸢道:“既然北燕让我去,就我去吧。我是监国,他们的要求也没什么越格。”
“臣附议!”
“臣也附议!”
“臣十分附议……”
“臣举双脚附议!”
大臣们头一次不分派系、不问党争,一致举手叫好!
他们看向谢令鸢,眼睛里闪出两道诡异的光。
毕竟,能把德妃套路的,以前除了白昭容娘娘,好像也没有其他人了。想一想德妃怼上北燕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战神王爷,哇哦,太精彩,他们简直迫不及待等看大戏!
当北燕使节团要入京畿的这天清早,谢令鸢也从丽正殿出行。
车辇走在宫道上,近宫门的时候要下车。出乎意料的,宫门外,莺燕群芳簇着十几抹衣冠靓丽的人影,仿佛繁花竞相盛放。
她从车辇上下来,见是丽妃、钱昭仪、宋静慈、韦无默、谢令祺等人。
此情此景莫名熟悉,一瞬间,谢令鸢几乎忆起自己被贬出宫时,妃嫔们也这样来相送。这时光倥偬,让她有片刻恍惚。
她们上前挨个问候,宋静慈才道:“北燕虽说议和,然而表象不惊,内里未必不是暗流汹涌。姐妹们商议了一晚,总是不放心,想来嘱咐一句——和谈固然要紧,但北燕若有什么图谋,或提荒唐要求,我们也不怕再打一仗。只望你不要委屈了自己,万事保重。”
谢令鸢感到心头一暖,想来九星都猜到,她是为了解决北燕国师的麻烦,才出面应谈。她点点头:“我会记得。”记得你们的关心牵挂。
走出去两步,她忽然又道:“……谢谢你们。”
众人一怔,笑了起来:“何必虚言这些啊。德妃,一路顺遂。”
谢令鸢回首,向她们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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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燕使节团的车队浩浩荡荡,从涿郡一路出发,经过一个月的赶路,在鸿胪寺安排的驿站休停,终于踏入了长安。
春明门外,春花繁盛,朱雀大道一如往年那般热闹,许多民众夹道两侧相迎。
因除了京师戍卫外,不得有超过百人的士兵进长安城,也不得携带重兵器,所以使节团骑护兵们驻守在长安城外,睿王爷等人则在仪仗下入城。
对睿王爷来说,独身进城也没什么可担心。他一人可挡百,在千万大军中杀进杀出;国师更是于不动声色间置人于死地,令人闻风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