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越来越暗,他看到上方的人眼神冷漠,像是万年不化的寒冰,在平静地杀人——平静到可怖。他闻到了浓烈的血腥气,不知是来源于自己,还是对方的灵魂散发着血腥。
他眼睁睁看着,对方手中的匕首,一寸寸渐短,刺入他胸膛。能绝望地感受到,那利刃触及了心脏,然后刺穿。
刺痛在胸腔炸开,蔓延四肢百骸,他手上失去了力气,可还想挣扎……
四周冷了下来,眼前终于黑的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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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明玦保持这个姿势,匕首插入对方胸腔,全身的力气都压在匕首上。
操贤良的挣动消失了,大睁着眼睛,死不瞑目地望着上方。
又过得良久,武明玦才从他身上翻下来,一阵虚脱。
陈留王器重的悍将,果然单杀很吃力。
他觉出了口中血腥味,方才咬紧牙关,竟咬出了血。
匕首抽出来,溅起几滴鲜血。武明玦将匕首在死人身上擦了干净,揣入袖中,又将操贤良拖到榻上,盖好被子,往香炉里添了几块香片。
室内香气登时浓烈起来,掩盖了血腥。
他理了理衣衫发髻,掀开操贤良的睡账,婀娜窈窕地走出去。外面是士兵列队巡逻,火把跳跃,却照不亮乌云遍布的夜。
美人走出帐外,神色矜淡平静,竟有几分不可攀折、不可亵玩的高岭之花之感,淡然地向那些优伶歌舞姬的方向走去。
太淡定了,以至于没有人对她起疑。
远处,公孙止正招呼着给优伶艺伎们发赏金,还把操贤良身边的左右副将叫过去,一起发钱,借故拖延时间。
那左右副将刚刚把苏祈恩安顿好,拿了钱美滋滋,武明玦走来时,他们目光贪婪地盯在他脸上,又想着将军的吩咐,不敢乱了军纪,只能看着美人儿饱一饱眼福,一步三回头地回操贤良的帐子门口守着。
公孙止看到武明玦,来不及松口气,武明玦低声命令:“备车马,速离开!”
“您要做什么?”二人退到角落里,公孙止见他往苏祈恩睡账的方向走去。
世子做了个手势,他看清,冷汗登时又冒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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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军军纪很严,不许招军妓,不许女子留夜。因此不到亥时,歌舞伎们的马车便往营外赶去。
几十个艺伶坐在车上,军营门口照例检查。检查的惯例,通常进的时候比较严,出的时候就宽松了许多,大致清点一下人头就放行了。
人头是对的,不多也不少。更别提公孙止还给人塞了点银钱。
武明玦一身叛军兵服,跟在公孙止身后,走出军营时,往第三辆马车瞄了一眼。检查的兵爷站在马车前,掀开车帘,看了一圈,然后放下,抬抬手,示意放行。
公孙止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惊心动魄看向世子。
夜沉如水,世子的面上也看不出端倪。
九辆马车顺利放行,公孙止便下令迅速进城,片刻功夫也不敢耽搁。
中途路过一片小树林,有几个歌姬说要如厕,马车停了下来。
趁这个机会,武明玦将车里昏迷的人拖下。奉武伯给他准备的快马,在城外西南方向一里左右的农家,穿过树林便是。
他借着夜色,带着昏迷的人,上马匆匆离去。
夜色已近丑时。
奉武伯的军帐里,灯火通明。他有些昏昏欲睡,却还撑着等世子的消息。
账帘被猛然掀开,深夜寒气扑入,穿着女式绡纱襦裙的人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两名副将,押着一个昏迷的人进账。
武明玦把叛军的兵甲扔在了地上,绡纱襦裙还没来得及脱。他掏出柄带血的匕首,也扔在了地上,发出“哐啷”的一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