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呢?满朝文武呢?”
“陛下知道么?”
“不是祭祀吗,为什么会忽然兵变,太后和德妃娘娘还在吗?”
“外城什么时候打进来?内城防得住吗?”
宫内外消息不对称,即便此刻守在内城的京师戍卫,也只通过申国公府上,知道了些内情,更遑论后宫消息闭塞了。
完全猝不及防、不明就里,导致所有人都十分慌乱,没头苍蝇似的猜测外面的事。
何贵妃沉默:“……我也不知道。”她想问,还找不到人问呢,她倒想确认堂姑姑她们的安危。
方才乱声如市的重华殿,随着她这句低落的话,瞬间又安静下来。
部分世家联合发动兵变,这状况与本朝太祖举旗兵变、推翻前朝齐皇室……何其相似。
历史总是惊人的轮回。
何贵妃目光打量这些不安的女人,也有人纵然恐慌,却在竭力压抑。兴许也是因为高位妃嫔的责任使然,而镇定——像丽妃和钱昭仪,明明脸都吓白了,鼻尖渗出细汗,却还是一语不发,死死掐着衣襟。
尽管何韵致一眼看得到她们的衣服被汗水打湿,正无力靠着丫鬟。
六宫妃嫔们面面相觑,褪去了最初的惊慌与迷茫后,悲忧的眼神下,有什么在破土欲出。
她们终于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没有皇帝,没有太后,没有满朝文武,没有可依赖的父兄,如今外面发生了兵变,却只能由她们来面对,无论何等失措,也必须马上拿出决定。
这太可怕了。攸关生死,放目四顾,却再没有能够依靠的人。她们生于闺阁,养于后宫,大事都是父兄拿主意,她们哪里做过什么决定?
呆了片刻,忽然有人哭出来:“我家里也不知怎样了,太后娘娘和德妃娘娘究竟如何了?我们……我们怎么办哪!”
“别哭了!还嫌不够乱!”坐在前席的钱持盈回头斥道。昭仪娘娘绝少这样严肃,一时间所有人愣了一下,倒没心思为她感到意外。被她训斥,那个哭的人便抽抽噎噎不敢再出声。
钱持盈心里也是七上八下,一片空白,慌了手脚。可她不能表现出慌乱的模样,她是九嫔之首,该以身作则;更何况她是九星,无论如何也要把气势撑住了。
可还是冒出了冷汗,她心中不断默念着,要冷静,要冷静……以前曹皇后经常教训她遇事容易慌乱,要闭上眼睛让自己平静下来……
那抽泣的宫嫔虽然噤了声,然而恐慌悲戚的情绪,依旧无声蔓延。郑丽妃想到太后和谢令鸢二人生死未卜,一时怔然,怎么也反应不过来,只觉得心头空空的,没忍住眼睛也红了。
林昭媛一直呆坐着,低头一语不发,神色已很难看。她和谢令鸢不对付了半辈子,却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结局——刚有了朋友的好感和默契,那层横亘在二人之间的坚冰似将融化,谢令鸢就出了事。
除了茫然,和不知哪里丝丝绕绕缠上心头的伤感,心中剩下的,全是对那些兵变世家的深恶痛绝,恨不得除之后快!
“别哭了,别害怕。”她声音不大地重复了几遍,想起自己还有大司命的巫术,若是兵变挡不住,守军败退,能以此暂时帮谢令鸢守住皇宫也好。
她暗自捏了个诀,还未尝试,胸口却兀的传来一阵剧痛。
她险些脱力,软坐在席上。看来上次在煌州边界,遇到睿王爷和萧雅治的时候,她被少司命封了巫术,迄今也未能解封。
她叹出口气,心头乱绪如麻。
一屋子人有沉默的,有焦躁的,有偷哭的,有叹气的,有吓傻的,有自言自语的……形形色色,好一卷百态人生。何韵致坐在主位上,有些头疼,任她们惊惶无措去了。
她心里盘算着,内城现在应该剩了哪些人,可以为她所用。
除了宫里的妃嫔外,内城还有文武大臣的家眷,全是老幼妇孺。一旦城破,必沦为人质,下场凄惨,所以,眼下他们应该算是一条心的。
她思绪逐渐清晰——那些文武大臣,总不可能都死了,估计正陷入一场进退不得的局面,双方角力,等待平衡的打破,来自天意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