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根谭》裹挟西南儒释道三家之名风行天下的第二天,林卓沉睡的第三天,说好的《浣花洗剑录》如约而至。
这本书装帧设计并不华丽,毕竟属于赶稿出来的作品,能保证字数已经是作者的良心了,但却别出心裁,封面上最大的一个意象竟然是林卓那把缚鹿剑,绘制的极为写实,凌厉气息几乎透纸而出,连缚鹿两个字的铭文都清清楚楚,占据了整个封面的半壁江山,另外一半属于作品的名字,浣花洗剑录五个古朴的篆书大字,显得特别有追忆感,魂兮归来那种感觉。在封面上,若隐若现似乎还有一幅朦胧的线条画,极为写意,约莫能分辨出有一白衣男子中箭吐血,一绿衣女子含泪凝望。
这种封面画风,若不是提前有广告,说不得,大家伙要把它当做武侠小说来对付。
《浣花洗剑录》没有作者,内容全是干货,从林卓等人登上高台开始,到林卓悲愤晕厥结束,期间所有人的言论举止,穷形尽相,完完整整,是一本异常严谨,起伏跌宕的流水账。
这本流水账,像是一桶热油,滚烫滚烫浇在读书人们的心里,也像是一根导火索,有些蠢蠢欲动的狂热,爆裂开来,再也按捺不住。
苏州,苏松巡抚衙署。
“老爷,老爷,不好了,哎哟……”一个师爷模样的中年人忙忙乱乱穿过二门,直往巡抚老爷的书房而来,却不小心自己踩到了自己的长袍,一跤栽得个狗啃屎,两个血淋淋的门牙咕噜噜滚到门边儿,倒是比那师爷还要领先一步。
“何事慌张?每临大事要有静气,这般沉不住气,自乱阵脚,成何体统”书房里传出巡抚老爷烦躁的叱骂声。
“老爷,老爷,衙门外边儿,聚了一群学子”师爷欲哭无泪,含着眼泪花儿,吃力的捋着舌头说明情况,“恐怕不下五六百人,还有人源源不断地过来,像是,像是要围了咱们巡抚衙门呐”
“什么?放肆”巡抚老爷怒不可遏,一个精致的青花瓷茶碗就这样在地上粉身碎骨,自己也是读书人出身,读书人无理也要搅三分的德行,巡抚老爷再熟悉不过。
顿了顿,巡抚老爷终究还是拿他们没办法,“他们聚众闹事,所为何来?有何诉求?”
“他们,他们都是声援那巴蜀灵竹的”师爷小声地说,他可是知道,自从巡抚家的掌上明珠因为《葬花记》对林卓无比痴迷以来,东主大人对这个名满天下的大才子非常的有意见,见不得跟林卓有关系的任何东西。
“哦?巴蜀灵竹?”巡抚老爷又顿了一顿,胸前急剧起伏,调整了下情绪,“声援其人何事?”
“老爷,林卓浣花溪论战大获全胜,蜀中布政使钟毓以妖言惑众治罪,取其功名,林卓高台领罪,遭到此刻袭击,身受重伤,舆论皆以为是钟毓所为”师爷言简意赅,飞速把前因后果说清楚。
“西南事,自有西南处置,与我苏松地界何干?”巡抚大人嗤之以鼻。
“咳咳”师爷小心翼翼递出两本书。
巡抚老爷双目一立,颇为不悦,还是伸手接过,略一翻看,再细细一看,眼睛转得几圈,神色变幻不定,陷入了沉思。
“老爷,老爷,不好了”巡抚大人还没有拿定主意,又有一个管事亲随一个鱼跃冲顶扑进了房门。
巡抚老爷出离愤怒,“混账东西,还有没有规矩,禀事完后,去管家那里领二十脊杖。”
“是是是,老爷息怒”亲随如丧考妣,“老爷,苏州府衙出大乱子了,当地士绅和学子齐聚陈情,苏州知府调兵强硬驱散弹压,有个老先生被踩踏致死,士子群情激奋,纵火烧了衙门”
“什么?”巡抚闻言大惊,再也不能安闲,哆嗦着嘴唇询问,“松江府、绍兴府、山阴府情形如何?”
“三府均遭到大批学子聚众请愿,不过尚无事态激化的帖子”亲随很干练的回应。
“江南其他地界有无此种情形?”
“回禀老爷,江浙湖广南直隶,无不沸腾,学子们义愤填膺,尤其是宁波府,钱德洪亲自带着门人,就在府衙门口讲学,讲的还都是林卓的经义学理,日以继夜”
巡抚浓眉一皱,鹰钩鼻微耸,长出一口气,下定了决心,“跟我出去看看”
“老爷,要不要调派兵马”
“老爷,要不要知会提学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