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抬眼望望他,又与何智恒对望了一眼,两人都是哑然失笑。
徐显炀一怔,也反应到自己怕是断章取义,错会了什么,忙躬身道:“臣失礼,皇上恕罪。”
皇帝笑问:“智恒你说,显炀他方才想什么呢?”
答案再好猜不过,可何智恒偏有意道:“回爷爷,王爷尚在城外养伤未归,显炀定是挂念王爷安危,才魂不守舍。”
皇帝点头:“有理,朕也如此以为。”
徐显炀拧起了眉头:这话若是被那小子听见,不知又要笑成个什么贱样。
皇帝道:“朕方才想说的是,这些人毕竟尚未触犯刑律,咱们总不能直接派人上门捉拿,还需想个万全之计才行。”
有了名单确实占据了很大的主动,可本朝皇权受着层层制约,皇帝想要拿人杀人都要师出有名,才好调动足够的力量。可是,当然也不能等到对方自己奉上罪证再动手。
而且,眼下需要顾虑的还不止于此。
皇帝望着桌上名单,眉心锁起一抹忧虑:“这些人虽说称得上位高权重的并不多,可也遍布六部六科,而且文武兼备,即使咱们已然拿住了他们的把柄,又怎可能通过寻常流程、传令至内阁议定,再交由刑部大理寺去处置他们?”
“爷爷说的是,”何智恒同样愁眉不展,“那样的话,不等各衙门动手,对方便已被惊动,真要惹得他们豁出命去做困兽之斗,咱们怕是也没有万全的应对之策。”
“正是,”皇帝起身踱着步,“可若说不去走寻常流程,仅仅动用厂卫去突袭拿人……恐怕也没有胜算吧?”
何智恒犹疑道:“或许,只有动用御马监调兵一途可行。”
依国朝律法,兵权早被多相制衡,兵部、武将、御马监各自持有一部分兵权,互相节制。
其中所谓的武将如今也大多由耿德昌那样进士出身的文臣担当,这名单上就涵盖几个;兵部更是文臣的地盘,这名单上也涵盖几个,另外没在名单上的官员,也有可能因与宁守阳私交深厚而被他鼓动;只有御马监是內宦衙门,基本掌握在皇帝手里。
正常时候,这三方谁都无权私自动兵,如遇到外敌入侵或是谋逆叛乱之类的突发情况,皇帝可以自上而下调兵,但另外那两方同样可以以此为由动兵。文人们的嘴总是厉害的,他们想编个能唬住下级兵士的理由,那是随口就来。
“眼下出了淇瑛遇刺这回事,他们大可以对外宣称,是淇瑛有意反叛,他们迫不得已出兵镇压并勤王,将咱们调动的兵将都说成是反王的党羽来攻打。寻常百姓不明所以,下级兵士同样不明内情,到时候……”
皇帝面上带着些憔悴,双目满含忧虑,“纵使咱们的兵力占优,有着胜算,可是,眼下国朝内忧外患,倘若真在京城之内触发一场大乱,前景如何,谁都不好预料。这场仗若可以不打起来,才是最好。”
对此何智恒也提不出什么主意。
如今不论是主动出击,还是暗中备好迎战,都难以避免京师之内一场巨大兵乱,即使布局得当,稳操胜券,也可以预料到将来京营必定元气大伤,到时若被关外的戎狄听到消息,南下攻进来可怎么办?
可话说回来,现在这种局面怎么才能避免打起来?难道去与宁守阳讲和,哄他说刺杀诚王的罪过既往不咎,请他别来搞内讧?那不是笑话么?
“皇上,”徐显炀忽又出了声,“臣倒有个主意,或可以不起战乱,便解决眼前危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