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能报时的机械钟,北京牌电视机,洋派的照相馆,女人们烫的时新发型。还有次在公共浴室,见到城里姑娘来月事用的那种卫生棉。听说是一次性的,不用反复冲洗,还不容易弄脏衣裳,这给叶芸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没几天,张裁缝那边的裙子赶制出来了,佟明芳迫不及待地带着叶芸去裁缝店。
换裙子时,叶芸不敢有大动作,月事刚来,她深怕弄脏了新做的裙子,于是小心翼翼。
从帘子后走出来,别说佟明芳,就连店里几个客人都看直了眼,纷纷夸赞叶芸模样好,这裙子布料真衬她。佟明芳听在耳里,心里舒坦,也没急着走,就在店里坐了会,跟张裁缝聊了起来。
叶芸则待在一旁打量着,右边一个盘子里盛着许多纽扣,有机玻璃的、塑料的、金属的,各种大小、款式、颜色。旁边放着线圈和裁缝剪刀,再往里面是一台缝纫机。
张裁缝边跟佟明芳拉着家常,边用手推动面料,右脚踩着踏板,缝纫机转动起来,缝出整齐的针脚。
叶芸聚精会神地盯着张裁缝的动作,听着她跟佟明芳抱怨从早忙到晚,这阵子都没歇好,腰疼的老毛病又犯了云云。
这的确良面料穿在身上质地轻薄,特别是出了裁缝店,风一吹,布料贴着叶芸的身子,好像没穿衣服似的,让她很不习惯。
佟明芳还要去趟六平街,离这不近,得走好远。叶芸今天身体不便,不宜多走,便跟佟明芳说想去买点东西。
佟明芳让她买完东西别乱跑,到时候还在巷口等她一起回去,叶芸答应下来。
在老家没有机会穿新衣,还是这么漂亮的衣裙,叶芸格外珍惜,担心身子不适弄脏裙子,她想着去供销社看看有没有那种城里姑娘用的卫生棉。
叶芸记得上次佟明芳从供销社带她来裁缝店路程并不远,可寻着记忆却怎么都找不到。只能依稀想起从家到供销社的路,然走着走着周围街道的环境越来越陌生,似乎离家也更远了。
正在犹豫着要不要换条路走时,一辆车从她身旁骑过,车子已经骑到前面忽然又停了下来,车上的人单腿撑地,回过头:“你在这干吗?”
叶芸抬起目光,瞧见几日未见的大哥白闻赋,心头一动,小跑过去。艳丽的裙尾在风中摆动,曼妙的腰肢随着步伐袅娜娉婷。
白闻赋的视线似有穿透力地停留在她身上,叶芸跑到近前,微喘着问:“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方才。”他垂眸,掠过她泛红的脸。
“你知道供销社怎么去吗?”
白闻赋眼尾轻挑:“你走反了,要买东西?”
叶芸点点头,白闻赋收回视线对她说:“上来。”
叶芸看向车尾衣架,眼里的光清亮透人。
未等她说话,白闻赋又道:“侧过来坐。”
叶芸转过身整理好裙摆踮着脚挪坐上去,第一次坐车,心情难免紧张。
白闻赋的声音从前头传来:“坐好了?”
“嗯。”叶芸答了声。
白闻赋双脚离地踩下脚踏,车子刚动起来时,叶芸并未扶,突如其来的晃动感惊得她慌里慌张不知抓哪,身子一侧担心掉下去慌忙抬手紧抓白闻赋腰侧。
白闻赋身形微顿,隔着削薄的衬衫布料,腰间纤细的手像温软的玉。
不似闻斌身形清瘦,白闻赋腰部紧实的力量感更加清晰灼烈,属于男性的陌生触感使叶芸惊慌失措,她坐稳后赶紧松开手。
白闻赋垂眸瞥了眼,嘴唇紧抿。
拐过一个巷口,车身颠了下,叶芸又一惊一乍地胡乱扶了下白闻赋宽阔的背。这一会一下的着实像小猫挠人,白闻赋眼眸微动,提醒她:“可以扶后座边上。”
叶芸拨开裙摆找到可以扶的地方,才终于坐稳当了。
春季的风拂过叶芸的脸畔,撩起她的长发,红色的碎花轻舞摆动,周围的景物在眼前掠过。叶芸好似在飞腾,既神奇又兴奋,脸上激动的潮红迎着光,笑容映在面颊。
白闻赋余光扫了眼街边玻璃窗上投射出的小脸,又了无痕迹地收回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