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忽然想起当年郑氏才嫁过来时因为年岁小不懂事,整天和自家姑娘掐架的情景,如今一转眼,她都身怀六甲,学会照顾人体贴人,也学会过日子了,人都说因祸得福,梅子觉得,对于郑氏而言,接二连三的沉痛打击才是让她彻底蜕变成熟的契机。
见梅子一直盯着自己看,郑氏有些不自在,以为是脸上被烟熏黑了,忙用袖子抹了把脸。
梅子再次把粗陶小碗递给她,笑着道:“太太,乳鸽汤是补身子的,尤其是像你这样怀着身子的妇人,就更应该多喝些补补,对胎儿好。”
郑氏还是不肯接。
相公伤成那个样子,自然是以相公养伤最为要紧,至于吃食,她能不饿到自己和孩子就行了,吃什么都无所谓。
“你放心,鸽子奴婢买了两只的。喏,不信你看,剩下的乳鸽汤都还能盛出两大碗来呢,你只管放心喝,老爷那边,少不了他的。”
“那留着给老爷晚上喝。”郑氏道。
“晚上就不新鲜了。”梅子无奈,“刚才是因为着急要买菜回来做饭,奴婢才随便买了点东西,等一会儿吃完饭,奴婢还得随着姑娘去县城买些能摆放的干货回来呢,银钱的事儿,太太大可不必担心,既然姑娘回来了,就一定会有办法的。”
梅子前后劝说了好久,郑氏才肯接下那碗乳鸽汤慢慢喝起来。
自从作坊出事,所有公账上的银子都被查抄,郑氏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过荤腥了,每天不是啃个野菜馒头,就是随便喝碗汤多米少的清粥,嫁妆变卖的银钱,全都得送到镇上医馆去付伤患们的医药费。
上回焦燕从京城回来,给她带了二百两银子,又把云初微交代的话一字不漏地转告了她,让她留着点银子买补品好好补补身子,又让她别担心,云初微总会想到办法把云正给救出来。
当时她抱着那二百两银子坐在家里大哭了一场,后来还是没舍得用,依旧全数送到医馆去了,毕竟除了医治,还得给伤患们赔偿金,一算下来就没剩什么了。
时隔这么久,难得再次尝到荤腥,郑氏竟觉得这碗乳鸽汤是她这辈子喝过最好喝的汤。
想着想着,眼泪就落到了碗里。
梅子见状,慌了,“太太,你怀着身子,可不能轻易落泪的。”
郑氏忙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来抹了泪,勉强笑说:“是我想得太过了,没事的,我不想了。”
梅子道:“老爷已经回来了,姑爷医术又高,有姑爷在,老爷很快就能痊愈,只要人好好的,身体端健,往后想挣多少银子都成。”
郑氏点点头,把烙好的饼装在盘子里端了出去。
梅子马上把自己买来的几个小菜炒好端了出来,这才把单独留给云正的那一份端进屋喂他吃下。
他们这顿饭吃的是烙饼就小菜。
郑氏虽然不知道苏晏的身份,但看他通身气派不凡,脸上便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姑爷今儿过来,我也没准备什么,让你吃这些,实在是见笑了。”
“太太无需客气。”苏晏礼貌地微笑。
其实这些吃食比起他小时候在苏府吃的那些,已经好太多,如今虽然功成名就,他却从没忘记过以前的苦日子。
云初微偏头见他吃得津津有味,不禁疑惑。
苏府乃京城第一世家,住在里面的人,必定从小就锦衣玉食伺候着,何曾接触过这些粗茶淡饭,更何况苏晏如今既是国公爷,又是一品大将军,这样的他,就更不可能吃过农家饭了。